安容把头靠着老太太道,“祖母,不用给我派婆子了,我想请幅画回来,可不可以?”
“什么画?”老太太问道。
“钟馗捉鬼。”
老太太连连点头,“祖母怎么没想到,是该挂幅钟馗捉鬼图放屋子里震着。一会儿让丫鬟去买。”
安容嘟嚷道,“安容想自己去,那样更有诚意一些。”
沈安玉眼前一亮。问道,“四姐姐是要去青玉轩吗?”
“那我们都陪四妹妹买画去吧,”沈安芙笑道。
安容眼神轻动,没有拒绝。
老太太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安容,就让她们出去了。
一行六个人。
浩浩汤汤的出了门,上了马车。
青玉轩在东平街,是京都最大的字画铺子。
两层楼,第一层卖的是笔墨纸砚,第二层才是卖的字画和书籍。
安容是青玉轩的常客。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安容没有来,着实让青玉轩的小伙子两眼望穿。
这不。见到武安侯府的马车停下,小伙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一脸灿烂笑容。
“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花笺,特地给沈四姑娘留着呢,您要再不来,小的实在帮不了您留着了。”
安容喜欢收集各色花笺。
听了小伙计的话,脸上绽放一抹笑意。
小伙计连忙转身,去拿了一沓花笺过来,刚要递到安容的手里。
那边一声怒声传来,“好个青玉轩,做买卖还挑起了客人!”
说话的是个青色裙裳的丫鬟,梳着双丫髻,杏眼圆瞪。
她身后还站着个姑娘,一身金丝海棠花湖绸袄,鹅黄百褶裙,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白皙,吹弹可破。
安容暗叫一声晦气。
竟然遇到了苏映雪,忠勇侯府大姑娘,以前和她在青玉轩抢过花笺。
两人上辈子做了好几年的对头。
后来因为她遭遇可叹,安容才没有对她冷眼相待。
想到上一世苏映雪满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哭晕差点丧命的情形,即便这会儿苏映雪冷视她,安容对她也提不起怒气来。
为了几张花笺,就结仇,实在没必要。
安容笑看着小厮道,“给我留两张,其余的都给苏姑娘,账算我的。”
苏映雪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皱。
沈安玉几个也都望着安容。像是不认识安容了一般。
上回闹的不可开交,连掌柜的都出了门,她也没让两张给苏映雪啊,今天怎么?
她没吃错药吧?
安容朝苏映雪轻轻一笑,迈步就上了台阶。
苏映雪回头看着安容的背影,这还是那个剑拔弩张的沈四姑娘吗?
安容迈步上台阶,姿态优雅,笑容纯美。
迈上最后一台阶,安容眼睛忽然被光亮给慌了下,脑袋一空。
忙转身要下楼,却因为急切了些,脚踏空了。
“啊!”
安容三魂没了两魂,以为自己会摔的很惨,可是好半天也没感觉到预料中疼痛传来。
这才睁开眼。
忽然身子一动,自己被拉了回去。
安容摊开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楼梯,疼的她呲牙。
男子松了手,浑身冒着一股寒气。
安容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那双如寒潭的黑眸,下意识的把揉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满脸通红,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大哥!”
正好这时,一声熟悉的轻唤传来。
安容这才敢顺畅的呼吸,再不呼吸,她都能把自己憋死了,可是一抬头,就见到萧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安容的脸立马火烧火燎起来,这人懂不懂礼貌,人家喊你,你都不回头!
萧湛眉头皱了皱,他有那么吓人吗?吓的她都不敢呼吸了。
连轩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来,瞧见安容满脸通红,呼吸不畅,担忧道,“你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安容没好气道。
说完,赶紧迈步走,活像有恶狗撵她似地。
萧湛脸色沉冷。
沈安溪红着脸给萧湛行礼,“四姐姐受了些惊吓,这才失礼,还请……。”
“她至于那么胆小吗,我大哥有那么吓人吗?”连轩斜视萧湛的眼神带着揶揄,让你整天绷着个脸。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满脸窘红,慌乱的解释道,“不,不是,不是萧少爷吓唬的,是被猫吓的。”
可是方才明明是见了他,四姐姐才忽然转身的……
她这么说肯定被误会她在说萧少爷是猫。
沈安溪也解释不清了,忙福了福身,追着安容跑了。
沈安玉几个都抿唇笑,笑容怎么看怎么讥讽,这萧国公府表少爷是傻子吧,被退婚了,还一而再救她?
在靖北侯世子跟前,沈安玉表现的格外懂礼,落落大方的帮安容道谢。
连轩总算是相信安容是真的怕他大哥了,漂亮的双眸一闪,一抹算计一闪而逝。
连轩转身回去。
☆、第六十三章 草包
把小伙计招呼过来,低声吩咐了他两句,小伙计连连点头。
安容欣赏了会儿画作,等小伙计过来伺候,“沈四姑娘要买什么画?”
“拿一幅《钟馗捉鬼图》给我。”
小伙计为难道,“铺子里是有一幅《钟馗捉鬼图》,只是姑娘来之前,被萧少爷定了,四姑娘要是急着需要,不如和他商议……。”
安容的脸顿时涨成了茄子。
连轩就在一旁看画,听了小伙计的话,过来问安容,“你真那么急着要那幅画,我可以帮你。”
安容抬眸看着他,眉头扭了扭,警惕的看着他,“你会那么好心?”
连轩脸一沉,这女人天生就来气他的,他满满的都是好心,怎么她就看出了是坏心,连轩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你帮我提幅字画。”
果然。
安容正要冷哼,却忽然眉头一挑,“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条件?”
连轩怔了一怔,耳根忽然一红,撞人家枪口上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去帮你要画。”
转身便要走。
安容忙道,“题字的画呢?”
她不保证能题字,但是看看又不少什么,好不容易赢来的许诺,怎么能这样轻易就用了?
安容乞求画作别太难了,结果连轩伸手一指。
所指之处,是青玉轩最热闹的地方,千金阁。
和二楼用月形拱门隔开,那一边挂的都是未完成的画作。
“就是那幅图了,只要你的题字能让画主满意了,我拿到谢仪,你的画立马给你送上。”连轩笑的恍若春风。
青玉轩画作出名,经常会卖历代先贤的遗作,也有人画了画。一时没有匹配的诗词,就挂在这里。让有才之士题词。
这会儿那幅画下面围着好几个人。
被人挡着,看不清画的是什么,沈安溪拉着安容过去。
看了一眼,沈安溪的黛眉就蹙了起来,竟然是《博弈图》。
她上个月来买书,就见到这幅画挂在这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人题字成功。可见画主要求之苛刻,靖北侯世子不是成心的为难四姐姐吗?
沈安溪替安容忧愁。
沈安玉几个则等着瞧好戏,生怕不热闹,还浇起了油来,上前轰人道,“麻烦几位让让,我四姐姐要题诗。”
正在思岑的几个人忽然被打扰,不悦的皱陇了眉头。
首先回头的是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肤色润白,大眼睛。瓜子脸,精致的妆容显的她越加的美丽脱俗,动人心扉。
只是眼神冷淡。还带着薄怒,破坏了三分美感。
她是国子监祭酒孙府嫡女,孙心素。
国子监祭酒,虽然官爵不高,只是从四品,可是地位特殊,有一群官员弟子做他门生,不比三品官差什么。
孙心素出身256文学,在京都大家闺秀的圈子里。颇具才名,为人又很有傲气。
武安侯府在京都立足不过三十年。又是武将出生,那些清流贵族压根就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何况孙府与齐州沈氏还沾亲带故,对武安侯府更是不待见。
孙心素目光清淡的扫过沈安玉,落到安容身上时,成了赤果果的蔑视,“早就听说武安侯府几位姑娘才情卓绝,今儿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她身侧还站在另外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裙裳,轻盈淡雅,嘴角微微勾起,一派瞧热闹的神情。
“不敢奢望眼界大开,只盼着能牙口完好的回家,说话不漏风才好,”女子掩唇轻笑。
说话柔软如绸缎,却伤人如刀。
沈安玉气的跺脚,她推安容下水是一回事,被人讥笑才情低劣,卖弄文采,笑掉人大牙又是另一回事,她怎么能忍的了!
这口气要是不出,回头传到京都贵女圈子里,她还不得被笑话死!
沈安玉冷笑一声,讥讽回去,“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自己没本事,就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这姑娘是礼部侍郎府嫡女,周文婷。
听到沈安玉讥讽她,脸色红白轮换了变,“我是写不出来,总比某些人逞能强!”
“是胆小的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吧,”沈安芙忽然接了一句,语气温和似水,却是针尖对麦芒。
本来沈安玉只是想踹安容入水,结果孙心素一张口把整个武安侯府的姑娘都贬低了,就别怪她们口舌相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