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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4)

他却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开了,虽结婚小半年,小孩儿跟媳妇儿豆沙相处时仍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防备、警觉。

仍觉得陌生。

豆沙自然瞧出来了,微微低下了头,嘴唇有点发白。

这场姻缘来得并不光明。

第5章 不羁的风(2)

毕竟在那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仓促结了婚。虽然小孩儿是个平凡且欺软怕硬的人,但是没经历过爱情的他仍觉得妻子这一角色的存在很突兀,内里也有一点别扭的疏离。

为了这个媳妇儿,他爹把他打惨了。

唐家传家的打娃棍传了多少代,到他爹这儿却愣是劈了,可见小孩儿当天有多惨。

小孩儿记仇。

啧啧。

豆沙炒了两个素菜,一个白菜豆腐,一个雪里蕻黄豆,两个荤菜,一碗竹篾蒸排骨,一碗酥肉烩粉丝,问小孩儿喝稀饭还是吃饺子,小孩儿扫了眼油条,说想吃油条了,豆沙点点头,又煮了一碗解腻的小米稀饭。

小孩儿慢吞吞地吃完一大碗比脸还大的稀饭,又慢吞吞干掉两碗肉,白菜和雪里蕻略夹两口,油条吃了两根,然后心满意足地扶着腰起身了。

他说我觉得袄咋有点小了。

豆沙看着他踱着步子在屋里乱晃悠,:“袄都被你撑得没形了,瞧你那个肚子,吃得也不少,肉可都去了哪儿?”

小孩儿在媳妇面前一向颇严肃,他颇严肃地板着脸说:“吃进去的是肉,挤出来的是智慧,我是人民好公仆。”

豆沙点点头,说公仆那你吃不吃冻梨。

公仆欢快地去窖里挖梨子山楂。

然后小两口围炕边又一通吃。豆沙小口咬着,却像一只小田鼠,鼓着腮,梨子飞快地变小变瘦;小孩儿狼吞虎咽,嘴赛得满满的,只剩下那点红红的樱桃小嘴,真真应了一句“樱桃小嘴一点红,血盆大口吃妖精”。

黑白电视正播《霍元甲》,吼吼哈哈一阵打,小孩儿就歪在炕上,一边烤火一边看,白嫩的脸蒸得红红的,眼中是这世间直径最小的翠湖花海。

豆沙拿起他的夹袄,拆了拆,又铺了点新棉花,缝上。

他严肃地指点:“你缝歪了,这手艺可不如我小时候。”

豆沙暗地吐舌头,做鬼脸,表面上却点点头,温顺地应了。

他们家,小孩儿说了算。

中午时,小孩儿打电话说要回来,豆沙问隔壁的李家小姐姐借了点粉搽搽,李姐姐很喜欢豆沙,只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摊上这样个婆家,没个持家的,你来了什么活儿都顶上了。

豆沙今年二十,嫁给小孩儿时,还不到到婚龄。虽比小孩儿小了五六岁,俩人却都还是一团孩子气。

一个小孩儿带一个小小孩儿,坐一起,也不大镇得住家,就似孩子们拢沙过家家。

她摸摸脸,那点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再睁大眼,已经掉到了缝制的袄面上。豆沙赶紧擦掉,又擦了擦额上发间的汗,特别不好意思地看了小孩儿一眼,他似乎没看见,依旧聚精会神地在看电视。

豆沙想了想,问小孩儿:“小山,你瞧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孩儿姓唐,他妈去得早,他爹又忙工作,没正经给他取过什么名字,“驴蛋”“狗剩”这样地混叫着,到了上学的年纪,去派出所上户口,户籍警问叫啥,他爹一抬头,就看到了环绕着市区的大山,又低头看看儿子,小小的白嫩嫩的一团,当时张口就是“小山,唐小山”。

小山瞟了一眼:“变丑了。”

第6章 不羁的风(3)

豆沙捏着的劲儿瞬间没了,用顶针挠挠头,该干嘛嘛去了。过了会儿,家里煤火烤着也着实暖和起来,豆沙从里屋接了水,用茶瓶水兑了兑,沮丧地把脸上的粉擦掉了。

她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看上了小山才一心嫁给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千方百计,使尽了手段,可是小山还像个孩子,二十五六岁依旧狗屁不通。

等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擦干净了,撩开帘子进了客厅,小山已经关了电视,拿出一本有虫蛀洞的旧书,依旧是刚才的姿势,白皙的长手支着下巴,从书中探出头,乌青的头发软而服帖,眼睛被火几乎烤出水来,依旧挺严肃地开口:“我的洗脚水呢?”

浑似小孩儿装大人,撑着一口气,生怕露了相。

他哪儿结过婚,又哪儿当过丈夫!这巷子里的旁人如何当,他便如何。

让媳妇儿做饭是一例,让媳妇儿洗脚又是一例。

豆沙取了桌上蓝色的水瓶,倒了热水搅了搅,吭哧吭哧地抱着洗脚的木盆,肥硕的盆子显得豆沙白皙瘦长的手臂特别可怜,小山合上书,把盆接了过来,让豆沙给他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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