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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577)

  若是常人看见沈昭容此刻脸上的狰狞与眼中的狠厉,也许会被吓倒,但柳玦此人却天生少根筋,不但不感到害怕,还高兴得紧,只觉得这是沈昭容对他的真qíng痴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心肝也掏出来给她瞧了,再三对天发誓,说一定会回来娶她。

  沈昭容心下稍安,便向他哭诉:“你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即便我等得,我父亲也等不得了。你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受了多少罪!知州命人对他严刑拷打,我真怕他熬不住……”

  柳玦忙道:“我也正在担心这件事,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如今马上就是官府封衙的时候了,那知州在这时对你父亲用刑,多半是为了泄愤。从前他得罪我叔叔良多,如今我叔叔高升了,他也收敛了气焰,处处讨好,若是借我叔叔的势让他别再对你父亲动刑,谅他也不敢不听。”

  沈昭容早就打着这个主意,只是没什么信心:“柳大人若是愿意开这个口,我还用犯愁么?况且你们都要走了。”

  柳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昨儿写好的,你拿去给知州看。我在信里吓唬他,让他别再对你父亲动刑了。大节下的,谁乐意找不痛快?我又不是叫他放人,这点小事想必他不会推拒。只要等到年后立chūn,你父亲的xing命就保下了。等我回来娶你,再谋后事。”

  沈昭容接过信,想起他的文采,有些不放心,便打开信细细读了,觉得意思还算明白,才放心将信贴身收好,望向柳玦的眼中也带了几分亲近之意:“难为你费心了,若我父亲果真能得救,都是你的功劳。”说着脸色微红,羞涩地低下头,“这份恩qíng,我会记一辈子的……”

  柳玦的心都软得快要化成水了,脸红红地从袖里、鞋套里掏出几样东西,又将腰上的玉佩也解了下来,通通塞进沈昭容手中:“这几样东西还值些银子,你暂且收下,就当留个念想,若有需要,只管拿去卖钱,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沈昭容见那几样东西里有两个玉佩、一个玉扇坠和一个白玉带钩,质地都不错,还有几个金银锞子,都是柳家惯用的样式,想必是柳玦从叔婶处得来,另外还有两块冻石印章,应该也值不少银子,最后居然还有半吊钱和几个零散的银角子,不由得讶然:“这些东西是……”

  柳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身上但凡值点钱的都在这里了,横竖叔叔婶婶总不会饿死我,要出门与人jiāo际时,问兄弟借几样东西来装门面就行了。可惜叔叔婶婶不肯给我什么财物,不然不止这些。你只管拿去用吧,不必担心我。”

  沈昭容点点头,拿手帕将东西包起,放进袖中,心中微微有些懊恼:这点东西才值多少银子?够做什么的?柳同知夫妻也未免太小气了,亲亲的侄子,居然只让他身上留这么一点值钱的物件,也不怕他出去叫人笑话,难道侄儿穿戴得寒酸,他做叔叔的脸上很有光采么?

  柳玦见她收了东西,松了口气,正要再与她诉几句衷肠,忽然听得码头附近传来喧哗声,两人双双抬头望去,原来是章家人在几个生面人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到了。章家老爷子章寂由两个穿着体面的人亲自搀扶着上了跟在柳家官船后的一艘大船,后面跟着手拿大包小包的章玉翟,周姨娘则抱着一chuáng厚厚的被子,被子里似乎卷着个小孩,后面又有一个婆子,背着一个用被子重重卷起来的人形物件,最后是陈氏,一手挽着包袱,一手搀着脸色憔悴、身体虚弱得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的沈氏,慢慢地往船的方向走。

  沈昭容眼中一亮,顾不得柳玦正想拉她的手说什么话,就将他推开站了起来,朝沈氏那边急奔过去,满面是泪地扑到对方腿边,哭道:“姑母!姑母!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沈氏见是侄女,顿时jīng神一振,松开陈氏的手,紧紧抱住沈昭容,哭道:“好孩子,不是我要丢下你们不管,实在是朝廷不曾下令赦免你们。你放心,你姑父今非昔比,等我见到他,一定劝他把你们救回去。好生等着我,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沈昭容心头一松,连忙继续哭求:“姑母说话可要算话,我们是您仅剩的娘家人了,只当看在骨ròu手足份上,千万不要弃我们而去!”

  陈氏在旁听得眉头直皱,她心里清楚自家那份赦令不过是伪造的,原是朱翰之自作主张,章敬此刻怕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沈氏哪里能见到他?更别提说服他救沈家人了。而且宫氏的事才发生了多久?即便不是骨ròu至亲,也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妯娌,沈氏一心只顾着娘家人,实在叫人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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