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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8)

  她撑着额头,指尖冰凉如铁。

  ——若从死的那日所具的记忆开始算起,出事到如今也还不过三两日。

  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她与母亲家人前去相国寺进香的日子。

  肖氏生她的时候遇到点危险,张解在她们母女xing命攸关的当口,qíng急之下跪在菩萨面前许下承诺,倘若母女平安,便让女儿将来每逢初一十五前去庙里进香还愿。

  所以这事qíng是雷打不动的。

  但那日早上母亲却忽然间大冒冷汗,张解请了太医来,倒无大碍,但这么一来便只能张盈自己去了。

  而且那会儿她已经被指了婚,也是快要出阁持家的人了,怎还能事事依赖母亲。

  温婵自告奋勇相陪,她也不是头一次陪着,没有人多想,倒只有高兴。

  进香的时刻宜早不宜迟,天边还只有微微亮,她们便到了寺门外。

  才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冲站在车下望着她深深而笑的温婵招呼,随之而来便冲出来两辆马车,十来个黑衣人如同从捅掉的马蜂窝里蹿出来,瞬即便将她带来的所有人全都点倒了!——当然,只除了她温婵。

  那些都是手段超qiáng的杀手,她至今想不明白她是从哪里找来的,又是哪里的胆子去找这些人的?

  她带来的那些护卫,不下二十个,个个矫健英武,平日里随便徒手打倒三四个大汉不在话下,但那日,在突然而至的那帮黑衣人面前,竟然也挨不过十来招!

  她被捅得只剩一口气,丢在墙角落里。

  她记得满地的鲜血像是聚集了好几树的落梅,沾满了整段胡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流那么多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泡在染缸里的布偶,是那幕红色在浸泡着她,而不是她包裹着那幕红。

  她看见温婵在那幕红色里,丢给那伙黑衣人一扎银票。

  那些银票,是那些年张解与肖氏,以及皇后年节里给她的赏赐。

  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待她如亲妹妹的皇后表姐,一定想不到,他们给出的这些钱,将来会变成她的送命钱!

  张解不是傻子,女儿横死街头,他不会善罢甘休,温婵就算平日里装得再温柔,在那个时候,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疑点。

  张家上下一定会设法将凶手追查到底,但是她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嫁到了刘嬷嬷眼里还不错的韩家!

  沈羲不明白,张家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怀疑她的死跟同行去相国寺的温婵有关系?

  过去那几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婵到底是怎么做到没露破绽的?

  “吃饭了!”

  裴姨娘的话音透过门廊传进来。

  一屋人顿时从先前的沉默与沉闷里回神。

  沈羲也握了握拳,放下抵额的手。

  端起碗来的她已经神色平静,与方才悲愤莫名的样子判若两人。

  吃的东西不算顶好,银丝面是稠的,入口粘乎发涩,盐渍鸭掌也是有些咸过头,chūn卷更是硬得硌牙。

  但眼下又岂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如今她只是沈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别说吃食,在某些人眼里,只怕光是存在就是错误的。

  温婵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前世里她生来高贵,人间龃龉虽见得多,却半点苦头没曾吃过。

  想来老天爷也觉得不公平,故意将她魂魄放在这样一具身体里。

  她不吃饱穿暖,如何过好这一生?

  温婵还没死,她要杀她偿命。

  她从张家得到的一切,她更是要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哪怕她已经享受了大半生荣华富贵,她也要让她知道,掠夺而来的荣华,到头来被人讨回去,会更加使人生不如死!

  第6章 高下落差

  裴姨娘看着面前只剩下油光的碗盘,眼里泪花隐现,垂头收拾着,手脚愈发麻利起来。

  回府这大半个月里,沈羲从来没有如此安安静静温温雅雅地吃过一顿饭。

  从前沈祟信与胡氏在时,沈羲是众人捧着的二小姐,吃的用的即便胡氏不发话下去,底下又有哪个不是捧着巴结着?

  如今出去三年回来,便如同天地掉了个个儿,府里除去二房还有长房三房,各人卯着劲地掉头献殷勤,谁还在乎一个失宠的二姑娘。

  备好的吃食份量不减,货色自然是比不得别处。

  她们心知肚明,沈羲却始终不服,每每饭时不是咒骂下人,便是赌气不吃,再要么摔碗砸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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