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骗你破虚已经丢下你一个人去转世了,你就会放弃,就会……多看我两眼,可你没有!你宁可追一个根本不记得你的转世而去,也不愿意为了一个陪了你八百年的人留下!我又做错了什么?教我感情的人是你,弃我而去的人也是你!自始至终,你根本就不曾把我放在眼里,你记得我是谁吗?你记得我的名字吗?你根本不记得!我陪了你八百年,八百年!可我比不上破虚与你相处的区区十几年!凭什么!凭什么你愿意花八百年等一个人,却不愿意花一瞬间看我一眼,是我错了吗?”
禅灵子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在挣扎之下,最后还是将那张符箓,捏成了一团废纸,随手丢弃,站起身来跌跌撞撞退了两步,刹那间仿佛丢了魂一般,甚至于低低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只是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
“你没错,你没错……”
谁都为了一个情字努力过了,只可惜,是天不肯成全。
醴女却泪水汹涌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不,都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啊!我看着你丢下我前去轮回,我看着你喝下孟婆汤,我看着你离我而去却一次都不肯回头,我才明白感情永远没有那么公平,没有先来后到,没有不离不弃,付出并不一定就有回报,我等八百年都等不到的人,再等一万年也等不到!”
禅灵子抿着唇,伸手抚过那把花花绿绿的白玉五弦琴,多少情深似海,多少相濡以沫,最后都融成了眼底那一腔温柔,凝视片刻后,终于伸手将琴头上那满满的缠情丝全部拆了下来。
他没再理会醴女,只回头向湛离招了招手:“心愿已了,再无所求,我走了。”
湛离喉咙一堵,只佯装温和一笑,点了点头,轻轻“嗯”一声。
——他私心并不想跟他永别,然而,他已经死过一次,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作出挽留。
唯有醴女,嘶吼呐喊着不要,只是在她的惊慌失措之中,那个张狂意气的少年郎周身依然弥漫出一种刺眼光芒,仿佛被光芒割裂成了碎片,那抹红衣,最终替换成了知重女道君纤尘不染的一身白衣道袍,她抱琴而立,深邃目光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平淡,只是……
曾经她花了多少功夫都处理不了的那把琴,现在却干干净净,那些花花绿绿的缠情丝,最后,都随着主人的消散而失去了踪迹。
她垂首,款款莲步向前迈出,只轻声道:“神君,我回来了。”
湛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眸应了声“嗯”。
消失的短短几天,她似乎成长了许多,更为沉稳与内敛,眉目里,却已经再不复当初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絮絮叨叨的大师姐模样。
明明容颜未改,然而却是……
完全不再相同的两个人。
“醴女。”
坐在花海里的女人满脸未干的泪痕,茫然地看着她。
知重女道君礼貌而疏离地向她点了点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多谢。只是这句话,他无论如何不能亲口说出来,只能托我来转达。”
醴女垂首,咬紧牙关,只是突然间,就泪湿了满襟。
她曾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因为她知道,这种感情,有多么刻骨铭心。
☆、我喜欢你
禅灵子本就是已死之人,转世重生之后就不应该出现,他逆天而来,消失……却是顺应天时,让三界规律恢复了本来的秩序,甚至……
并没有多少人,会为此而感到悲痛和惋惜。
然而,他是已死之人,知重女道君却不是。
“活人入狱必死无疑”,就算有湛离的神力支持,也撑不了太久,只好迅速让子祟打开了鬼门,先一把把她拽出了地府。
子祟见他青色的背影消失在了鬼门漆黑的黑洞里,便回头向醴女淡淡说了句:
“我不会后悔。”
你死我活也好,同归于尽也罢,他永远不会作出后悔的选择。
醴女回过神,苦笑了一声,不做应答,只站起身来,跌跌撞撞顾自离开。
他这才抬步就往已经逐渐缩小的鬼门里走去,鬼门正开在都广之野,建木脚下,天色渐晚,宁亡人正生了火守在先前门打开的地方,这会温暖的火堆让他身边像孵小鸡似的围了一大堆兔子小鸟小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手里甚至还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山猫,知重女道君对他吸引动物的能力十分好奇,再加上同出道门,让两个人能友好攀谈。
而湛离正负手而立,有风扬起了他的广袖,回头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说完了?”
子祟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跟醴女说的话,也不答,只低声嘀咕了一句:“猴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