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祟心里放不下,冷哼一声别过头,揉了揉自己挨了打的脸:“不懂你们准神的慷慨。”
“你就说能不能做得到吧。”
他的好胜心上来,立马就说:“怎么做不到?我代行鬼神之责,这地狱之中的亡者皆服从于我,虽不能直接将亡者带上人间,但,阴兵可以。”
“那就好,信庭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害人性命,又伤仙庭之神,应该……在你的等活地狱。”
只是,地狱人满为患,诸多为恶者里,没有罪之极者,唯有更恶,又如何能找到宛如沧海一粟的信庭?
然而,子祟身为地府鬼神,自有他的能力。
他指间煞气凝成一面半旧的三角小旗帜,黑色的旗面上,用血写着一个湿漉漉的“魂”字,仿佛要滴下来,只朗声问道:“招魂幡,亡者信庭,犯多重杀业,合并弑神之罪,现于何处受苦?”
那面小旗这便无风自动,指了个方向,子祟反手收了,领着他就顺着指引而去。
“这便是招魂幡?”
子祟随意一“嗯”,这才说道:“地府鬼神人手一面的小玩意罢了,也就做个指引记录,别无用处。”
湛离讪讪一笑,心下暗道这可是凡间传闻召阴的圣物,悄悄盘算着哪天定要骗到手里玩一玩,看看能不能把禅灵子那厮再召回来一次。
子祟淡淡冷笑一声:“凡人召阴,折寿十年,若是准神……大概罚的更狠。”
湛离只好又是一声讪笑。
似乎变机灵的,也不止他一个呢。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找到了正在等活地狱之中失魂落魄地徘徊受苦的信庭。
——他一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个人形来,手指利如钢爪,正一下一下,自己撕扯自己。
这是地府为了节约人力想出来的新办法,亡者们自己惩罚自己,活活将自己虐杀致死后,有风一吹就死而复生,继续下一轮刑罚。
如此看来,这一判罚,倒是十分适合信庭这个作茧自缚自作自受的疯子。
子祟将煞气包裹在指尖,轻轻打了个响指,信庭立刻恢复了神智,痴痴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湛离,喃喃道:“神……神君?”
随即又一声苦笑,有些释然和解脱:“神君,是来取老朽性命的吗?神君若欢喜,便拿去吧。”
湛离摇了摇头:“我无心取你性命,只是专程前来问你,愿不愿意放弃轮回,给子祟做个阴兵,如此,我们好带你去人间,你就可以见到宁亡人了。”
信庭一怔,亡者没有眼泪,他哭不出来,只是在短暂的怔愣后,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就摇了摇头:“多谢神君好意,只是……不必了。”
子祟越发厌恶,手下煞气渐起,眼底有杀欲弥漫开来,冷冷说道:“怎么?舍不得你的来生轮回?你所犯之错,怕是千千万万年,也赎不完了!轮回?休想!”
就在这无穷无尽的地狱折磨里,永世不得超生吧!
岂料信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老朽自知刑罚永无天日,亦不打算奔赴轮回,只是,我不配。”
“我以身入魔,逆天道而行,师兄却是出身正派的名门之后,我不配。神君……老朽已经不配再见师兄一面了。”
即使有所准备,湛离还是觉得心下十分酸涩,难受得紧,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疑惑问道:“为什么,你做下这一切只为留住所爱之人,为此而不惜逆天违道,好不容易他复活了,你却说不去见他,难道你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爱他吗?”
既然爱,又为什么不肯见?
他不肯见,宁亡人也不肯见,克服了那么多艰难险阻,相爱的人难道不想在一起吗?
☆、如何心动
信庭看了一眼冷漠不言的子祟,见他额上缺了的那只角,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种种弯绕,只道:“神君可还记得我那日所言?”
“记得。”
“那老朽,再告诉两位神君一句话。”他笑,温和而疏离,只摇了摇头,“并不是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能白头偕老,更多的时候,是相忘于江湖。”
子祟扭头看了湛离一眼,相忘于江湖……吗?
呵!
笑话!
他是要跟这男人痛痛快快打一架,打到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什么“相忘于江湖”,可笑!
他们不会相忘,只有独活。
当下将煞气凝于指尖,又打了个响指,见信庭再度疯魔,折磨起自己来,这才出了口恶气,一把拽过湛离转了个身:“走吧,回人间去。”
湛离亦不敢再看那诡异而又恐怖的画面,既然信庭不愿,他也无法强求,正打算跟着一块走,却“啊”了一声,后知后觉:“不行,还有禅灵子。”
一提起那厮,子祟就忍不住紧了紧眉头:“禅灵子?那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