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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33)

“嫣儿回来了,工程进展可还顺利?”师父为我斟上一杯清茶,微笑道:“先喝杯茶歇一歇,马上便能吃饭了。”

一上午都没喝过水,此刻我倒真是喝了,遂欢喜地道了声谢,接过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却在此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砸了过来,“如此上慈下孝,真真是教人感人至深啊……”那厢裴少卿轻摇玉骨扇,看看师父,复看看我,轻哼道:“你师父来了,你眼里便只看得见你师父,我这种外人自然是可以靠边站了。想当初遇到危险时也不知是谁救的你,唉,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呢……”语气颇为哀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噗——”一口茶猛然呛在喉咙口,剩下的悉数喷了出来。极不巧的是,裴少卿此刻就坐在我对面……这下可好,先前积压良久的怨气倏然爆发了出来,他一面清理衣袖上喷溅的茶水,一面怒道我道:“喂!!扶嫣,你怎么回事,连喝水都喝不利索了吗,你是故意的吧!!”

我低头猛咳了好一阵,许久之后方才缓过劲……好吧,无视他的确是我不对。

对上那双怒火讨厌的凤眸,竟讶然地发现其中隐约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黯然伤痛。心下顿时波澜不已,本要说出口的话蓦然滞在唇边,我愣愣地将他望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似是觉察到我的异样,迅速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别过脸道:“我去更衣。”话罢,快步离开厅堂。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正神思怔忡,师父重新替我斟了一杯茶,道:“来,换一杯罢。”

我回过神,干笑道:“师父,皇上平时不是这样的,最近真是有点反常,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话您不要往心里去……”

师父微笑道:“是吗?嫣儿,皇上好像挺喜欢你的呢。”

我心里猛然一个咯噔,这是,什么,意思……(>﹏<)

我瞥了他一眼,默了一瞬,试探地问道:“师父为何会这么说?皇上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摇头,“没有。”

没有吗,那为何会有此一问?莫非是我们俩的某些举动让师父产生了误解吗?虽说是师父将我一手带大,教我读书做人,他却很少提及男女之间这等爱慕之事,现在忽然说这样的话委实教我有些不安,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心里明白裴少卿绝不会喜欢我,无论如何,还是应当跟师父解释清楚才是,以免以后落下心结。

我将茶杯捏在手中,垂眸一瞬,笑道:“师父,你误会了。徒儿与皇上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敬若益友,绝对没有男女之情。正因为彼此相熟,皇上有时会与徒儿开玩笑,既是玩笑,便不会当真。上次在御花园也是,他还嘲笑徒儿笨来着,又怎么可能喜欢徒儿?徒儿一向谨记师父的教诲,君臣有别,绝不会逾越半分。”

师父沉默地望着我,眸光深沉若海,不复以往清亮。半晌,才缓缓道:“为师只是随口一提,你不必介怀。嫣儿,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师都会支持你的,知道吗?”

我有些不明白他话中所指,但心知他不愿多提的事,怎么问也是无济于事,遂乖乖地点头道:“徒儿明白。”

***

不过多久,裴少卿更衣归来,一撩衣袍坐于我身旁。未免他再炸毛,我赔笑道:“皇……”

他挑眉睨我,神情颇为不善,“嗯?”

我忙改口道:“呃,少卿,听说你昨夜伤口化脓引致高烧,现在好些了吗?”

他面色稍霁,凉凉道:“早好了,朕才没那么柔弱。”说罢,状似无意地瞟了飘师父,师父淡然饮茶,对此毫不在意。

这厮分明还惦记着方才被无视那茬,是以故意含沙射影暗讽师父病弱。虽说无视他的确是我不对,但身为帝王不是应该有大气度吗,这么斤斤计较真的没问题吗……好吧,他一贯如此。╮(╯_╰)╭

所幸下人及时奉上饭菜,我便不在自讨没趣,闷头专心吃饭。一时间,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整个厅堂之内安静得近乎诡异。恍然间,似有一种不太正常的气息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弥漫。

我被这超低气压压得有些呼吸困难,暗自寻思着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气氛。抬头望见满园□明媚,遂道:“师父,皇……少卿昨日说,四月初一西子湖畔有烟花灯会,今日天气这么好,气温也正宜人,难得徒儿办完了公事,不若一起去逛逛吧?”

话音刚落下,只听“砰——”的一声,裴少卿将饭碗猛地甩在桌上,整个人瞬间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森冷气息,斜眼将我瞟了一眼,冷笑道:“是谁说赈灾金尚未找回,灾情尚未缓解,幕后黑手尚未落网,此时赏灯游湖不太合适的?是谁诶说这要是传出去,难免落得个昏庸误国的骂名的?怎么了,你师父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望着那碗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转,有些哭笑不得。耍性子也得有个限度吧,这厮到底有完没完了,整日便拿“师父来了”说事。话说回来,真不明白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虽然很想抓狂,但我仍耐着性子道:“都是我说的,但该处理的事情我都处理完了啊,反正闲来无事,去逛逛也无妨。少卿你不是也很想去吗,一起去呗。”

他怒盯我一瞬,丢下一句“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遂傲娇地扬长而去。

我:“……”

……真真是个伴君如伴虎。

师父对此视若无睹,淡定地继续吃饭,“嫣儿你想去?”

我尴尬地笑道:“其实也还好,徒儿是怕师父闷在别院里无聊……”

他微微一愣,道:“那便去吧。”

***

入夜,一轮新月高悬天边,弯若柳眉。藏青色的天幕上,繁星闪烁如珠。夜风湿暖,携来不知名的清淡芳香。临安城内瓦肆林立,灯影绰绰,处处衣香鬓影,其繁华热闹之景比起京城亦是毫不逊色。

距烟花灯会开始尚有一段时间,我们并肩漫步在西子湖畔。清亮的月色遍洒人间,在青石小道上晕开溶溶的一片。师父身着白衣,衣袂翩然,愈发将他衬得身姿颀秀,挺拔如竹。

一路走去,引来无数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更有甚至,直接抛来丝帕试图引起师父的注意。奈何师父目不斜视,仿佛对此浑然未觉。

我不禁无奈地扶额,从前在京城是这样,现在到了临安竟还是这样。与师父一起出行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要时刻准备为他挡去横空飞来的丝帕、璎珞、发簪之类的物什,也要能承受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师父的唇畔似是抿着一抹浅淡如水的笑意,像是心情极好模样。我见他高兴,心里便也莫名地跟着欢喜。记得上次跟他一起逛夜市已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不曾想在这遥远的江南小城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嫣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本是偷偷地打量他,不料他忽然转头向我看来,视线相触,我来不及闪躲,耳根子隐隐烧烫起来。我垂下脑袋,心道其实我不是想什么出神,而且看他看得有些出神。

我掩饰地笑道:“徒儿在想赈灾金被劫一案,那日沈洛与黑衣人缠斗时,曾经从黑衣人身上扯下一枚玉玦,经皇上辨认乃是王氏的传家之宝。徒儿在想,倘若此事果真与外戚党有关,他们要这笔赈灾金到底有何用处。”

师父讶然地挑眉,“玉玦会不会有假?”

我摇头道:“应当不会,不论是玉质、色泽,抑或是雕工、纹饰,都不像有假。况且,那玉玦毕竟是王氏的传家之宝,外人应该很难仿制。”

他沉吟半晌,道:“凡事未必有原因,兴许只是为了一个贪字。外戚党近年来大肆敛财,朝中诸臣早有怨言。年前还有人参了王国师一本,指责他兼并土地、盘剥民脂民膏,他若想要赈灾金,未必是想有所作为,可能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不过,单凭一枚玉玦便认定王氏是幕后主使,未免有些轻率。”

“徒儿明白,此案徒儿会亲自跟进调查,毕竟……赈灾金是在徒儿的手上弄丢的。”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嫣儿,我们是出来游湖赏灯的,这些国事暂时放到一边,不要想了。”

我点头道好。

☆、30忽到窗前疑是君(5)

沿湖小道上有不少摊贩,所卖之物大都是胭脂水粉、首饰、纸伞、脸谱等一类的小玩意儿。前来观看烟花灯会的游人愈来愈多,络绎不绝,小贩们卖力地吆喝,满目欢喜热闹的景象。

我在一处纨扇摊贩前驻足,一眼便相中了一柄绣有繁花美人图的纨扇。纨素皎若霜雪,扇身团若明月。扇面上,一名雍容华贵的美人婉转而笑,在她身周,大片繁花开得正好,人面春红两相映,自是人比花娇。左上方尚有一行小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越看越欢喜,便问那小贩道:“老板,这柄扇子怎么卖?”

小贩眼前一亮,殷勤地笑道:“这位姑娘,您真是好眼力,这柄纨扇是小人的镇店之宝!扇柄绝非普通的木材,而是取材二十年的檀香木,经过精雕细琢而成。您闻闻,是不是香气宜人?您再看,这扇面上的美人图可是今科状元郎的墨宝,且由临安城中最负盛名的绣坊承绣,无论是做工还是绣工,临安城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的纨扇了。小人见您面善,二两纹银便宜卖给您!”顿了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旁人我都卖三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