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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终年/只要我们在一起(74)+番外

她坐的是卧铺,半夜睡不着就跑到过道的休息椅上坐着,不停接到沈遥的短信,告诉她有多少人为了纪念毕业在跳湖,有多少人抱着维纳斯的石膏像合影。这样彻夜不眠地告别学生时代,真的是疯狂而又让人心酸。

火车驶过轨道的声音,机械而有节奏。

她看着看着,竟然就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等到五六点开始天亮时,童言醒过来,走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开始走动,她从书包里翻着洗漱用具,平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依旧是和气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要来接站。

童言猜到她是为了顾平生的事,没有拒绝。

平凡的车停在火车站对面,隔着一条马路。

她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见到他姐姐,还是非常尴尬。

平凡看出她的顾虑,等她上车后,很快说:“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理解,”说完,就从后座拿出一叠打印好的文件,递过来,“这是TK自己亲自写的,拜托我带给你。”

童言拿过来,是房屋买卖合同。

出售人是顾平生,而购买的自然就是她。

“我拿到的时候还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选择赠与,而是买卖?”顾平凡语气刻意轻松着,笑著开他的玩笑,“他说赠与比较复杂,需要他本人出现才能办理,买卖就简单了很多。你只需要签字,剩下的手续我来帮你们操作。”

平凡说着,已经把笔递给了她。

童言没有接。

“言言,他这么做是尊重你,在我们心里,都已经把你当作他的太太。虽然两个人不得已分开,但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且你相信我,如果你不接受,他也一定会坚持换别的方式,把这套房子给你,”平凡把笔放到文件上,笑了笑,“你知道,他真的很固执,挺让人讨厌的。”

“让我想想。”她说。

“还有我会办一个联名户头,把你放在他那里的所有钱,都移到我和你的户头里,大额的取用我会直接授权,所以其实,我只是个挂名保障”

平凡继续说着,事无巨细。

车里的冷空调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他的每个安排都很妥当,毫无瑕疵。

到平凡说完,眼睛已经明显泛红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从来就没有让我轻松过。”

童言也抱住她:“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平凡告诉她,“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毕竟我们曾是一家人。”

一家人。

她曾经那么渴望得到,完整的一家人。

如果他有个健康的身体,那该多好。

她一定会不顾家里的事情,死皮赖脸缠着他,反正顾平生真的很优秀很能赚钱养家。可他的身体这么差,或许本就只剩二十年的寿命,却会因为拼命工作,再减短五年、十年,甚至更多。

这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去想。

最好他能离开,去任何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存款,也没有那么多负担。

没有爱情,他总会为了这么多爱他的家人,好好对待自己。

尾声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六月,是欧洲杯的疯狂月。

演播室里只坐了她一个人,节目快开始了,另外那个却还没来。

童言撑着头,也因为整夜未眠,有些疲倦,随手翻看着手里一叠稿子。耳机里导播边喝着豆浆,边有些没好气地嘱咐她:“还有五分钟就七点了,麦明迟到你就先播报现场路况。”她举起左手,打了个ok的手势。

仅剩两分钟的时候,有人拍她的肩,是迟到的搭档。“好险好险。”搭档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清了清喉咙。

“你还是申请换到晚间节目吧。”童言把耳机递给他。

“你眼睛怎么也这么红?”对方接过耳机。

“昨天是我奶奶的忌日,睡不着。”她很快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小时的直播节目,不断地播报路况和互相调侃闲聊,麦明特别喜欢足球,尤其是德国队的铁杆粉丝,话题自然而然就往那些话题扯。童言不太懂,只是随口搭腔,有着他去引导听众的情绪。

他说得口干舌燥,听众来电节目就扔给了她。

每个月只有这么一天是电话互动节目,是她和特邀的交警共通接听。

“小可,我是交通台老听众了,你的早间直播和晚间节目,我一直在听”麦明见怪不怪,忍俊不禁地用口型说“老粉丝”。童言龇牙做了个鬼脸,对着那个还在表白的热心听众说:“谢谢你。”

本来是关于新道路政策的话题讨论,没想到那个听众说完“多么喜欢”的心情,就自觉地挂断了电话,这次连特邀来的交警队长都被逗笑了。

差不多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她用严肃的表情,警告身边的人自己要喝水。麦明才终于抖擞精神,用纯正而又磁性的声音接过了互动工作:“你好。”

“你好。”

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很有质感。

她听到的一瞬,愣在了那里。

这样的声音她不可能忘记。

这么久,她再没听到过,却还是记得清楚。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童言犹豫着,问他。

“可以。”

是顾平生。

她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出第二句话。身边搭档因为她的抢白,也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她也准备继续说,马上就用带笑的声音说:“今天我们的主题是西城区”电话连线忽然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应该是信号不好,断线了。

这样的状况经常出现,搭档只是笑著对听众调侃句,这位听众听到大众偶像小可的声音,紧张地挂断了。说完就开始接入了下一个电话。

等到节目彻底结束,所有人包括交警队长都摘下耳机,起身活动身体,童言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丢了魂似的。导播提醒她结束了,回头就去骂那个看球差点迟到的家伙,童言这才慢半拍地收好东西,把耳机摘下来扔到一边。

走到门口,握住扶手,推开。

走出去,正碰上有同事迎面走过来,笑著说:“今晚”

那边话刚才出口,童言马上转身回去,哐当一声撞上了门。

“李醒,给我刚才那个听众的电话号码,”她拉住一个人,忽然就急的跟什么似的,那个人有些傻:“等着啊,我给你查查你要哪个?”

“就是那个只说了一句,马上断线的。”

翻查的人噢了声,笑著问:“谁啊,是不是老熟人啊?这么着急。”边说着边在便签纸上抄下来,递给她。

还想八卦两句,童言已经拿着纸跑了。

她找了个空着的小玻璃房,把自己繁琐在里边,盯着便签纸上那一串数字,却忽然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拨这个电话。

在两年前奶奶去世的那个深夜,她难过的快要死掉,终于控制不住去拨他的电话号码,才知道他更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她也换了号码,换了住址,再没试过找他,不管初工作遇到如何波折,在马路边呆呆地坐上大半夜,或是父亲在奶奶死后,终于彻底从死亡中彻悟时,她都没有再试图找顾平生。

总有许多的峰回路转,这一秒绝望时,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说太多的如果,父亲的转变是用奶奶的去世换来的,算是残酷的生活中,得到的久违的希望。所以她永远不会认为,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那么当初就不会分离。

但总会想起,或多或少。

在经过的地方,在特殊的日子想起他。

她把玻璃房的百叶窗合上,输入号码,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你好。”

“我是童言。”

两端都是良久的沉默。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通话,这几年她从实习到播音,接过成千上百个电话,从没有这么紧张,连呼吸都不敢。

“我刚刚听到你的节目。”他终于开口。

“我知道,”她重复着说,“我知道。”

“我只记得你十几岁的声音,变化很大,”他停了停,说,“但能听出是你。”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没变。

好像两个人不是分开了很久,而是昨天才道别,说过再见。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他笑起来:“我在听。”

“很多话,非常多”有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现在在机场高速上,如果北京还像过去一样堵车,会需要三十分钟到市区,告诉我你的地址,”他仍旧在笑,声音温柔,“我在这里有两天行程,如果不够你讲完所有的话,可以申请休年假,如果还是不够,可能就要申请调回中国办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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