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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助理(96)

作者: 竹旧 阅读记录

如果时间再优待她一些,如果她早一点长大,如果她有机会温柔地、倾心地爱他。

好友当她是生病脆弱,把肩膀借给她靠。哄她:“没事啦,就是扎了一针,过两天乌青退了,了无痕迹。”

了无痕迹是一件很难的事。看云是他,看书也是他。

可是再难,她也得把那些藤蔓一样伸开来的心思按下去。

宿舍里再聊起情感话题,她同室友讨一个拥抱,垂头说,真的好虐。

父亲的生意上了规模,终于不用频繁地天南海北地跑,隔三差五带她去打牙祭,亲近的同学说她这个二十四孝老爸是来拉仇恨的。

她同父亲商量,想给妈妈换个房子。父亲很高兴,让她选一处别墅。

她摇摇头,父亲这些年给的钱她没动,想给母亲换个闹市的不用多大的房子。

父亲沉默一瞬,再抬头时说,还是你了解妈妈。又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只说让她多吃点。

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这两年父亲保养得宜,白发也染黑了,只有手指关节粗粝的薄茧一如当年。

她对父亲说了谢谢,父亲温暖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发上,同小时候一样。

梁阿姨仍在福星奔劳,采购岗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闲下来,父亲说她遇到了一个合作方的工程师,彼此投缘。

父亲又说,听说知一那孩子得空就往你们学校跑?

她难得撒娇地睨父亲一眼,老孟你怎么也人到中年不能免俗?

父亲言语间满是对梁知一的疼爱,说男孩子啊,只要给他耐心长大,过了一个节点就他就会突然懂事了。

父亲又突然落寞地说:“爸爸好像亏欠很多人,就连知一,爸爸也是亏欠他的。”

后来变成她慢慢地生疏地哄着父亲。

落樱缤纷的时候她和妈妈搬了新家。她把珍藏的试卷和习题集如数搬了过去,只是不再放在自己房间,不染纤尘的文件盒放在了储物柜的最底层。

她透过自己房间的窗看楼下的樱树,原来樱花是在花朵开败后,才长出新叶的。

仲夏夜,吴晓言初恋告急,诗人博爱,广撒情诗。

好友杀去自习室摊牌了。她想去助威的,吴晓言红着眼,从炸毛的小刺猬变成乖顺的小兔子,安安静静地说:“没事。”

她在靠近自习室的操场一侧等她,竖起耳朵听动静,随时准备翻窗进教室。

跑步声、虫鸣声、谈笑声,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

她坐回靠近球门的草地上,爽朗的夜里飘着淡淡的酒气,和着暑气和青草气息。

那晚天上有一弯下弦月,伴着稀疏星光。操场草坪上三五成群坐着许多人,酒瓶撞击的咣当声来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吴晓言回来了,多了一只书包,和去时一样安静,甚至还朝她眨眨眼笑了笑,一只手臂扬起来一些,两瓶冒着水珠的啤酒晃晃悠悠。

她们都没有喝过酒,她担心好友,犹豫着劝,有些仪式感不要也罢。

好友靠过来,没做声,可她肩膀上轻薄的衣衫被眼泪打得潮湿。分手分得窝囊,准备好的狠话一句没有用上,拆分了自习室的物品,严谨得像工作交接。

她接过吴晓言的酒,扯开别的话题:“冰过的啤酒会甜一点吗?”

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酒瓶盖她们打不开。就着朦胧的光看隔壁围坐一起的大男生,两个啤酒瓶碰到一起,刷刷一下,两个酒盖就弹开了。

她学着他们的方法,龇牙咧嘴,纹丝不动。她对好友做个无奈的鬼脸。

吴晓言正要上嘴咬,背后一圈人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回头对她们笑笑,“我帮你们吧。”

很快盖子打开,泡沫涌出来,她们道谢着接过。

转头时,视线自然地走出一圈弧线,在戴眼镜男生的右侧断了轨迹。

他一只手撑着草地,长腿随意伸着,微微仰着头看远方,听见同学的调笑时弯一下唇。

她隔着四五年的时间再次近距离看他,仍是昏黄的光线,明朗的下颚线条,愈发深而平静的神情。

溢至虎口的泡沫和冰凉的玻璃叫人回神,她和吴晓言肩靠着肩,头抵着头,互相碰瓶。

“你好,成年人。”

原来啤酒并不好喝,苦苦的,她们也没咂摸出什么回甘。

她摸摸消沉的好友的脑袋,“好啦,他不是你的‘龙虾’。我们才不要他呢。”

她们最喜欢的美剧里,菲比的“龙虾论”让人印象深刻。高中时她们互相讲悄悄话,憧憬那半只不知在何处的龙虾的样子。

她的好朋友命中注定的那只龙虾,怎么也得知道圆周率小数点后第八位数字吧。

吴晓言咕咚咕咚喝酒,誓将仪式感进行到底。她陪着她,骂眼瞎耳聋的诗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