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去乌托邦(76)

秋水,你很糟糕。他当时不知道我其实还有很多更加糟糕的事情没有告诉他。

然后他跟我说不应该这样对待别人的真心,我对他的这句话算不上多在意,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要看起来很听他的话。

直到黎簇不要我了,我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报应这种事情。

或者说我的报应从我五岁那年见到他跟我哥接吻,我蹲在家里水井旁边用木棍戳泥土时候跟我妈随嘴问的一句:“妈妈为什么哥哥会跟另一个大哥哥在亲嘴啊?”

我的报应就是应该从那个夏天就开始了。

发现自己喜欢上黎簇,这一定就是其中的报应之一。

·

我十八岁的中秋节的时候跟黎簇忏悔我所犯下的错误,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颗褐色的痣,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他不笑的时候眼尾也微微弯着像是挂着些笑意,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辛苦了。”

他觉得我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背着这个包袱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突然希望黎簇不是黎簇,他是杨簇李簇张簇或者随便什么簇就好了。

我不因为他是黎簇而感觉自己骤然漂浮在了半空中、四肢百骸都没有了力气,我只因为他是他,不是任何人的任何人。然后我开始希望他能够让我爱他。

黎簇弯着眼睛笑了声,他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因为我说出的话而影响到他自己的心情,黎簇一直很冷静,他从一开始遇到任何事情都很淡定,他像是水,能纳百川的水。

黎簇收回自己凑在我面前的身子,靠在自己的驾驶座上慢腾腾地吐出了个字:“傻。”他对我的所作所为盖棺定论。

我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小声询问他会感到愤怒么?

他似乎对于我的问题感到好笑:“愤怒什么?”

我解释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所有人可能都好好的吗?”

黎簇又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太傻了。”

我揉了下自己的鼻子,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我小些时候觉得自己周围的人都是傻子,才需要把自己的逻辑调到他们的程度上来跟他们沟通,我想现在我在黎簇眼里也是个需要转换逻辑的傻子。

黎簇又从车里抽了几张纸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小声道了谢。

黎簇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他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高中学过历史的话应该知道攻占巴士底狱并不是导致法国大革命的根本原因。”

我几乎形成了某种反射般地先是嗯了声,随后才是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再告诉了他:“我高中学理科的。”

黎簇听完我说话后闷笑了声,他没有搭我这句话,抬起自己的手腕冲我比了比自己腕上的手表,提醒我道:“马上到一点了,你不要去工作?”

他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从我最开始跑到上棉市来找到他就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我跟他上床后他把我当成一个缺钱的小孩,告诉他我哥是瞿秋意后他把我当成一个缺爱的小孩,到现在他还是把我当成一个无知的小孩。

我觉得有些受挫,我问他:“是不是我总在你面前哭,你觉得我是个小孩?”

黎簇看着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的睫毛上还飞着点零星的笑意:“秋水,放松一点,你就是个小孩。”

我试图再次提醒他:“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了。”

他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我比你大十三岁,怎么看你都会觉得你是个小孩。”

我说:“我跟你做过爱。”

“……”他十分罕见地噎了噎。

我盯着他,盯着他脸颊上那颗褐色的痣,我不知道我哥如果活着会不会指着我的脸骂我厚颜无耻,但是我想我十八岁脸皮厚一点也不是什么很不对的事情。

黎簇在短暂的噎了噎后,似笑非笑地顺着我的话跟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是啊——”

他原来跟我说过,跟人聊天时有些话能够让人没有聊下去的空间,能够让两人的话题骤然停止,我想他这意味不明的两个字就意味着他没有跟我就这个话题交流下去的欲望了。

我就重开了个话题:“下班后你接我回家么?”

黎簇慢腾腾没听见似地“啊”出了一声。

我重复道:“下班后,你接我回家。”

黎簇随嘴般地应了声:“明天你不是还要来奶茶店帮忙吗?”

我说:“那你明天再送我过来。”

黎簇闻言瞥了我一眼,他的眼角还是微微翘着,对着我笑眯眯地:“秋水你这是在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