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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乌托邦(18)

人群来来往往目不斜视,午夜十二点的疲惫大概能让人类无视任何来自别人的喜悦。

我当然也丝毫不感喜悦,甚至有些烦,蹙着眉头越过了这对应该是久不见的小情侣,一边从口袋拿出手机开机。

连续蹦出了好几条消息,微信工作群里也连着蹦了几个问话的,我点进去看眼,没什么大事就没搭理,再点开短信。

“下晚自习了今天晚上星星很多,不过手机拍不出来。”

“晚上隔壁寝的人翻墙出去打游戏,我没去,他们好烦。”

“不理我。”

“不理我。”

“……干嘛不理我啊。”

**

久坐在车内让我的心情有些糟糕,不管怎么说旅途的颠簸总会让不开心,我划掉了他发过来的这几条短信,往车站停车场走去准备打车回家,刚到停车场,前面几辆车刚好被人坐上走了,我等了会儿眼见没车开始用手机约车,司机接单后我在原地踱了步踱,想让自己恢复一些精神。

几分钟后我手机电话响起来,我开始以为是司机打过来的电话,接通后直接报地址:“你好,我就站在停车场等车的地方。”

“……”那边很安静。

“喂?”我以为是对方没听见我说话,准备再次开口。

那边猛地挂了电话,我拿手机准备回拨过去,一眼看见来电显示写的是长康市,我退出看了眼发短信的号码,才恍然原来是同一个号码。

现在晚上十二点三十九分,一个高三的学生这么晚竟然还没睡觉?

五月份的上棉市空气带着一种湿漉漉的热,热气中像是沾上了水汽,夜晚地下停车场空气也算不上好,我身上粘湿的像是沾上了空气中某些奇怪的细菌,在接到这个电话后十分突然地像是一阵来自春天的风吹了过来,带走了身上零星一点粘稠的感觉。

他在下一秒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或者你丢了。”

他的措辞让我觉得好笑,很小孩子,我本来想要回他一条短信表示我手机没丢我也没有丢,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本市打来的电话号码。

这个是司机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手机地图定位不太清楚,他不知道我在哪,我就把我的位置告诉了他。

挂完电话后,手机界面还显示在我跟秋水发短信的聊天界面,我把我之前打的字一个个删掉后司机开着车停在了我身边。

我坐上车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后才不急不缓地直接拨打了秋水的电话。

响铃声还响了挺长时间,我估摸有了十多下,那边才缓慢地接起了电话,没有声音,安静到我仿佛能听见滋滋的电流声穿过。

“喂?”我十分配合地在这样的夜晚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那边从鼻子挤出了个音,“嗯……”

“这么晚还没睡觉?”

那边声音很小:“睡了。”

我说:“小孩子不要熬夜,早点休息。”

那边停顿了好半晌,我都在怀疑他在不满意我说他是个小孩子,听见那边小声又应出声:“嗯……”

我又觉得好笑了起来,给我发短信的时候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外蹦,电话打过去吐出的字不超过五个,我轻声说:“秋水。”

“嗯?”那边似乎十分困难地从鼻腔里应出了一声。

我问他:“你有话想要跟我说吗?”

他那边声音小的几乎只剩下气音,他缓慢地告诉我:“没有,我要睡觉了。”

我好笑:“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让你说了。”

“……”他不说话。

我笑着道:“我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我手机没丢,但是现在没什么电了,当然我也没丢。”

“噢……”他在那边拖长了语调应出一声。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去,他出了高铁站,路上两排灯远远的蜿蜒出一条路,我隔着车窗看见车子正在往高架桥上开,深夜的高架桥十分空旷,很远地方的灯光也亮得十分孤单,我收回自己望着窗外的灯光,有些困倦地耷了耷眼皮,刚想要跟手机那边的小朋友道晚安。

秋水突然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仍旧十分小,像是小孩子怕惊醒童话故事中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般小声:“我……”

我应了声:“嗯。”

秋水小声又清晰地告诉我:“我给你发短信……”

我十分有耐心地等着他把他一句话补充完整。

他补充道:“你要回我。”

我有些憋笑,要说他是个自来熟的小孩嘛,他的所作所为又显得十分害羞,要说他是个很害羞的小孩,可是害羞的小朋友大概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秋水在我这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十分矛盾的个体,他由天真无知的小孩跟莽撞无礼的青少年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