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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7)

卫凌风摇头,回他一句:“这样的人,不会被楚家选作侍卫。”

沈尧把花生米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同他说:“你们都告诉我,错不在我。但是又没人挑明,背后的凶手是哪一位大爷。”

他向后仰躺,躺在竹木的地板上,透过破落的屋檐,观望天上那一轮残月。

卫凌风坐在他旁边,背影嵌入夜色,手上抓了一把花生壳。

他还在剥花生。

沈尧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凌风停下来,答了一个字:“是。”

沈尧立马坐起身,与他勾肩搭背:“大师兄,这便是你的不对,我和你自幼相熟,有什么事不能挑明了讲?”

卫凌风便道:“七日后,我会带上两位师弟,和楚家人一同前往天下第一庄,为庄主号脉看诊。”

沈尧心中一惊,连忙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或者两年,”卫凌风答道,“按照师父的意思,抵达天下第一庄之前,最好能路过京城。我们丹医派不能一再缺席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去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必定回不来……小师弟,你且照顾好自己。”

这段话好比一个晴天霹雳,当场将沈尧砸傻了。

夜里他辗转不能眠,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只觉得此事毫无征兆,甚至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大师兄他……就被拐去了天下第一庄。

这叫沈尧如何放心?

众所周知,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柳沧,乃是楚开容的舅舅。

而楚开容这个人,显然对卫凌风很有意见,又怎么会好心将他引荐给舅舅?依沈尧之见,恐怕是存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歹意。

再说卫凌风赶路之际,还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想那京城是何等藏龙卧虎之地,武林大会又哪里是武功泛泛之人可以混迹的地方?

卫凌风虽然医术过人,但他对武学一窍不通,要是真往武林大会上一站,可不就像刀板上的鱼肉,青.楼里的黄花闺女,等着旁人来蹂.躏、作践、糟蹋吗?

*

次日一早,沈尧马不停蹄,奔往师父的书房。

他原本想着,要在师父面前求个情,让卫凌风临走前把自己给捎上。然而好巧不巧,卫凌风本人正在师父的书房里。

看那样子,似乎是在聆听师父的□□。

师父这般□□道:“江湖之大,海泽之深,人心之险,登天之难,你可知晓其一?在这偌大的江湖中,芸芸小辈要想混出个头来,谈何容易?”

卫凌风答曰:“师父,树大招风。”

果真看得开。

沈尧在心中为他赞叹了一声。

“你知道树大招风,你不想混出头,别人就会放过你了?”师父肃然道,“本门开宗立派已有百年,向来和药王谷水火不容,你身为我丹医派的人,难免会遭受牵连……你继承了我的衣钵,我必定为你打算,你可明白为师的苦心?”

卫凌风低头道:“承蒙恩师器重,弟子明白。”

沈尧在门外点头,心想他也明白。

师父语气稍缓,接着说:“想那楚开容的舅舅是谁?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既然他有意为你牵线搭桥,你顺水推舟便好。”

他还说:“此次前往天下第一庄,你定当全力救治庄主,只要你治好了他的病,江湖威名便有了……也算攀上了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

沈尧从前一直以为,他师父是个仙风道骨的神医,约莫和大师兄一样,视名利为浮云,看钱财如粪土。

但他现在觉得,世事很难讲清。就好比一个东西,你不能说它不是黑的,那它就是白的。

师父拍了拍卫凌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和那位庄主有些交情,他为人正派,直爽豪迈,必定不会亏待你。”

沈尧闻言,就在一旁叹气。

换做他是某一位庄主,也必定不会亏待卫凌风这样的人才。

书房内,师父咳了一声,接着旁敲侧击:“你今年二十六岁,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倘若遇到什么机会,定要好好把握。切莫像为师这般,一把年纪仍是孤家寡人。”

夜里天冷,身旁连个盖被子的人都没有。

思及此,师父略感怅然。更不希望徒弟步上自己的老路。

卫凌风见状,只得随口应和。安静片刻之后,告退出了房门。

恰好与沈尧撞上。

沈尧便和他道:“我适才刚来,你同师父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见。”

卫凌风抬手,将他袖口的落叶拂走,接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尧摆了摆手,道:“也就听了一两句吧。”

“你惯会听墙角,”卫凌风侧过身,指向书房,“找师父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