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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24)

“胡闹,”许兴修指着柳青青,教训道,“这女人一看便是魔教余孽……”

好绝。沈尧心想。许兴修和柳青青算是故交,业已认识了许多年。大家都是从清关镇出来闯荡,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友人死在他面前?更何况,要不是为了救卫凌风,柳青青等人何必以身犯险?早该返回大本营,寻欢作乐去了。

沈尧胸中积压一口浊气,真不晓得如何是好。这时,段家一位长老忽然发话:“那位重伤的小兄弟,是少主的侍卫吧,一并带走也好。”

许兴修俯身观望赵邦杰,蹙眉道:“怪事。活非活,死非死。”

*

风吹草动,几人沿着弯月长廊往前走。偌大的流光派,好似空无一人。

园林的车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侧门敞开,车夫在前。那车夫看见沈尧一行人,竟然帮着沈尧把卫凌风、赵邦杰和柳青青抬进马车里,沈尧正准备道谢,车夫立刻拉下黑色车帘,仿佛多讲一句话都要沾上晦气。

马车内密不透风,比起谭百清的密室好不了多少。沈尧坐在车里,隐约闻到了古怪的香料味,整个人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忍不住说:“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许兴修坐在沈尧身旁,眼见沈尧快要倒了,许兴修拍拍自己的腿:“你累坏了吧,不如先歇一会。”

沈尧却笑:“不敢不敢。”

许兴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你同我置什么气!”

沈尧脑袋枕着一方软木,含糊道:“我没置气。我就是怕师兄会死……你看过他的脉了吗?变化多端,闻所未闻。”

许兴修没做回答。直到马车飞快前行,车轮压在官道上滚出辘辘的响声,盖过了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许兴修才贴近沈尧的耳朵,以轻微的气音对他说:“卫师兄早年被人拿来试毒,一旦体弱,毒性发作,脉象必然……”

沈尧浑身绷得笔直:“什么意思?”

许兴修又说:“那个谁没被抓住。流光派大乱。段家……你自己想想。”这一句话藏头露尾,前言不搭后语,许兴修还讲得很费力。他瘫坐在软榻一角,合衣卧倒,低声道:“我记得那日,你让段夫人为你算命。段夫人说,你面前的棋局,是一盘死棋,无解。”

沈尧直接略过了“段夫人”,心中盘算“那个谁”指的是哪一位?如果武林世家和八大门派正在明争暗斗,赵都尉去熹莽村抓人的时候,为什么要和流光派狼狈为奸,带来谭百清那个老畜牲?他想得头痛,强撑着也没用。香料味越来越浓,他两眼一闭,昏睡在马车里。

直到许兴修将他摇醒。

他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搂住卫凌风。马夫提着一盏灯笼,候在车外,直接用灯笼的竹柄挑开车帘,照下半面灯光。

深夜的冷风接连灌入,吹散香气,吹来久违的清醒。沈尧探头往外一看,见到一座墙高丈许的红砖大院,门前立着官宅才配有的麒麟石雕。他忙问:“这里有新鲜药材吗?我能出门买吗?”

车夫虎背熊腰,正当壮年,不过可能是个聋子,或者是个哑巴。他没有回答一个字。沈尧踏下马车,才发现段永玄正站在官宅门口。这一路上,段永玄根本没坐马车,也没骑马,他行踪飘忽得像个孤魂野鬼。

那帮长老们,全都不见了。

沈尧四肢泛酸,提不起劲,只好将卫凌风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任凭他如何努力,实在抱不动卫凌风。幸好官宅里走出几个剑客,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卫凌风扛走。沈尧火急火燎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许兴修,还有被相继抬出来的赵邦杰和柳青青。

抬到赵邦杰时,有一个剑客开口:“赵邦杰?”嗓音略颤。

另一个剑客扶他一把,又拍他后背。在场几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沈尧望着赵邦杰,不自觉地问:“段无痕在吗?”

“在北院,”段永玄从车夫手中接过灯笼,“有话同他讲?”

沈尧反倒婉拒:“多谢。我先给师兄上药。”

药房就在进门不远处。屋内堆放一摊药箱,铺着十几张卷边的毛毯,稍显杂乱。卫凌风被剑客摆在毛毯上,似乎没有更好的去处。沈尧打开周围药箱,从中挑拣出芦根、连翘、黑豆和甘草,分神问了一句:“段公子还在按时服药吗?他伤没好全,在熹莽村跟人动手,又被人踹了一脚……”

段永玄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药房内,只剩下抱剑看守的剑客,还有神色倦怠的许兴修。

许兴修接话道:“段无痕有我看着,不至于恶化。”

沈尧闷头寻找炮制药材的器具。许兴修自然而然地伸手,给卫凌风搭脉,还不忘质问沈尧:“你在流光派时,疯疯癫癫地发什么痴?我让你跟着段永玄走,你反倒怀疑我存了歹意。你心中有话,务必直言,我不想同你生出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