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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帝知道(104)

作者: 枼青衫 阅读记录

二十几岁时傅栖迟梳个背头,每次见报都戴着墨镜扮酷,像个摇滚明星。如今的魏邵天,没有油头长发,只有干净的下巴,和一尘不染的皮鞋。

“我阿爸年轻时风流,娶了三房姨太,很不幸,我阿妈是第三房。前几位傅太都是狠角色,傅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当然也不会有我的。那时的港媒,都希望傅家出一个花花公子,好有写不完的故事可编。可惜没人愿意演这个角色,我觉得或许自己演技还不错,演着演着也就成了真。”

港媒笔下的傅栖迟,除去酷爱跑车和美女,更是个劣迹斑斑的瘾君子。97年因为一桩招妓事件,不仅令整个傅家蒙羞,也令得其在美国的女友自杀身亡。后傅云山登报将其逐出家门,至此销声匿迹。十年来,也再没有一家报社报道过关于傅栖迟的消息。

背景里的乐队仍在奏欢曲,她微醺的看着他,“你的演技还不够好,否则不会有人急着要将你赶出傅家。”

“狗急也会跳墙,何况是人。”

故事说到这,反倒索然无味。魏邵天挽起袖子,开始剥龙虾,“也许我根本就是这种人。”

占满整个盘子的龙虾剥出肉来,其实也不过几克,与他从前的挥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时他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年少轻狂,却是他对命运的反抗。他始终不肯同自己的身份和解,宁可反叛也不愿顺从。他一辈子也做不来所谓的上等人。

无论缘故,他的确做错了事。这十年,是上帝给他的惩戒,他认下。

他何尝不曾反省过,正如居约的故事那样。

——天使将我放在他的翅膀上,要带我进入福音书中的天国,去见“创世主”;我在大地的上空飞翔,越飞越高,听见从大地上飘来悠长而悲哀的声音,仿佛山间溪流单调的吟唱响彻寂静的群峰。那是人类的声音:是夹杂着求告声的哀号,间以赞美声的呻-吟,那是绝望的祈祷、与赞美一起从垂死的胸膛发出的叹息;这一切汇成一片洪亮的音响,一曲那样撕心裂肺的交响乐,使我心里充满了怜悯之情。

——那一刻,我觉得天暗了下来,我已看不见太阳,看不见宇宙的欢乐。我转头望向与我同行的天使。我对他说:“难道你没有听见吗?”天使平静开朗的脸看了我一眼,他说:“这是从大地上向上帝飘来的人们的祈祷。”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他洁白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我觉得那翅膀是黑色的,而且充满恐怖。“如果我是那个上帝,我会哭干了眼泪,”我叫道,真的觉得我正像孩子一样在哭泣。我松开天使的手,掉在了地上,我觉得我还有太多的仁慈,无法在天国里生活。

他一辈子都无法见到创世主,这是他的罪与罚。

吃完龙虾,魏邵天用垫在餐盘下的白色餐布擦干净手指,害怕不够斯文,再用香槟漱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美国时,我染上一身恶习,报纸上写的不全是假话。我是个瘾君子,但只碰在当地合法的玩意,我是纵欲无度,但还不至于要招妓。”

他干过的荒唐事不在少数,醉酒驾车,脚踩两船,周旋在影星之中,明知有人跟拍也毫不收敛,更与记者肢体冲突,暴力砸相机,诸如此类,便是要坐实“家门不幸”这个四字标题。

过去的桩桩件件事,他无可否认。那时,连他也自甘自弃,更不要说纵情奚落的看客们。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太平绅士,也不必去细数罪状。谁都可以改过,只要愿意。

宋瑾瑜说:“你不问我的过去,我也不会问你的过去。”

“你想自欺欺人,我不想。”

魏邵天喝干高脚杯中最后一滴酒,“从前的圣诞节都是他陪你过的,这次,算我替他。”

侍者不合时宜的上前撤下餐盘,并询问是否需要甜点,在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答复后,悄然退场。

“你什么意思?”

“他还未做结婚登记。傅家十几口人,我多少也算了解他,也许熬过这几年,你也能做傅太太。”

兜了一大圈,原来这才是他要说的话。

“我不稀罕。”

“你是在闹脾气。”

“我二十七岁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在城寨的时候,我答应过会等你,只要你回来……”

魏邵天打断她,“我没认过。”

声音冷冽的如同纯银餐具敲打在骨瓷上。

“是,你没认过,可我就是这种女人。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一时兴起,睡过了,就腻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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