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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撩(21)

封岩看向另一侧窗外,景物迅速移动着,每一幅画面都跟上一秒不同。

“我说不恨。”

蒋兰舟盯着他,又问一遍:“真的?”

封岩嘴角微动,沉默了几秒,才告诉她:“不知道。”

蒋兰舟眉头蹙着。

封岩回忆起什么,眉眼淡漠如远山雾气,好像在说和他不相关的事:“我现在只记得他给我批改作业的时候,认认真真写下‘甲’的画面,别的事,记不大清了。”

蒋兰舟攥紧手里的卫生纸。

他记不清,她可记得清。

哪儿有男孩子十八岁了还挨打,头层牛皮质的皮带,抽在他背上,肿得有半指甲盖高。

他不肯让女朋友看见伤痕,躲到她家养伤,消肿止痛的药水,都是藏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她用棉球小心翼翼给他抹上的。

回忆罩着脑海,蒋兰舟心口涌出温暖的一股泉水,沁入五脏六腑,滋润她的脾肺。

“应该不恨了。”

封岩淡淡地补了这么一句。

蒋兰舟轻“嗯”一声。

封岩又很认真地问她:“你恨你爸再婚再育?”

蒋兰舟咬着唇。

封岩父亲很严苛,但也很细致,他会给封岩批改作业,会在意他的身高体重。

不像蒋文忠,蒋兰舟年幼的时候他忙于工作,无法顾家。蒋兰舟长大了,母亲病逝,蒋文忠却娶了姚瑶,又有了蒋西月,他开始照顾妻子的感受,他开始查看女儿的作业,也会听女儿分享喜欢的动画和公主裙。

但,这些都和蒋兰舟以及她的母亲无关。

父女之间的错过与遗憾,是一件没有办法被责怪的事,只能像砂砾一样包裹在心脏里,靠时间与成长,一点点把痛苦磨砺成柔和不伤人的珍珠。

仅仅只说这件事的话,蒋兰舟还算不上恨蒋文忠。

蒋兰舟嘴唇缓缓张开,掌心的纸被她揉成团,声音很软:“我不恨他再婚再育。”

封岩不问她真假,只说:“那就亲自告诉你爸。”

蒋兰舟靠在车窗上,思绪乱飞。

她是不恨,可她真的还没强大到,让心里的石头,现在就变成珍珠。

“兰舟。”

蒋兰舟抬眼看封岩。

夕阳斜照,她皮肤白皙细腻,光洁的额头上贴着细碎的软发,乌黑的发尾落在肩上,和高中穿校服的模样重叠了,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封岩视线落在她的发顶,忽然回忆起一段头发的柔软触感,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掌心。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解决问题,至少,不该是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尤其是对待自己的父亲。”

蒋兰舟唇角微抿,眼眸溢光。

人这一生,最难割舍的就是父母。

她用尖锐的利器刺向蒋文忠的时候,同时也狠狠地扎入她的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鲜血淋漓。

车子就快到蒋家,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大院的标志性建筑物。

蒋兰舟打开车窗,透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家”的方向。

说实话,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发脾气,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开口向蒋文忠解释。

车子驶入大院。

封岩动作利落,大长腿一步迈下车。

蒋兰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大铁门是开的。

两人在铺满小石头的人行道上比肩而行。

夏季很热,尤其刚从车里出来,像泡在热浪里。

封岩动作优雅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

进门前一刻,蒋兰舟耳畔朦胧听到一句“别担心”,低沉如琴,在她脑海里悠远绵长,不断回响。

蒋文忠给封岩打电话的时候,吴阿姨已经开始准备晚餐。

蒋兰舟和封岩一起到家,晚餐正好刚刚上桌,饭菜都是热腾腾的。

蒋文忠放下手里的日报,从沙发上起来,眉目慈和地看着蒋兰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回来了?赶紧吃饭。”

蒋兰舟点点头,换掉鞋子。

自从蒋兰舟母亲去世,蒋家餐桌的氛围,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封岩说话的语调也是轻轻缓缓,不紧不慢,“哥,我们公司准备引进一批新的监控设备,增加了人脸识别的功能,调低阈值,可以先在海市文心商场里试水使用。上次跟你提过的虹膜识别技术保险箱,我预定了十个,等到货了,我让人送一半到文心集团总公司去。”

蒋文忠是文心集团的董事长,旗下主营大型商场和大型超市,海市商圈最热闹的商场就是文心。

去年文心商场发生过一起儿童拐卖案件,幸好封岩的安保人员职业素质高,安保措施到位,在杂物间找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被拐儿童。

蒋文忠早就有意换一套更安全值的监控设备,降低安全事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