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敬谦这番说辞倒也是心里话,他自从和国公府闹翻就没再回去过,老国公去世,他也只是在自己府里守丧,没去国公府上过香,平白给老夫人添堵。这十来年里,也就他夫人带着女儿去过国公府几次,他自己是不敢去的。去了老夫人绝对要拿拐杖抽他,抽他也就罢了,主要是怕她把自己气着了。
俞疏桐心知他这个理由自己没法反驳,可她一去几天,俞敬则若趁着这个空当接了差事,那就全完了。俞敬则能答应了老夫人的要求,支走她,恐怕也有这层理由在。
她心下着急,可也知道硬拦不是办法。老乞那头还没回信,她没有把握护他爹安好。若像上辈子一样,被抄家问斩,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俞疏桐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爹你可有想过我,早晨俞溶溶来那一趟你还看不出这事有问题?既知有问题你还要去,功名利禄就有那么重要?你当初为了我娘抛弃了国公爷的位置,如今就不能为了我弃了这有问题的差事吗?”
她眼睫微颤,眼底不自觉露出些委屈。俞敬则看了心酸,便道:“爹知道里头有问题,爹这一趟就是查里头的问题,你放心,爹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
“去的不止是你,还有比你位置高的官员,你怎知里头没有想害你的人?你若是被诬陷、被栽赃,你让女儿怎么救你!”俞疏桐猛地抬起眼睛,直视俞敬则,“是去国公府求人救你?还是去哪个高官王府里卖身救你?”
听她说得严重,俞敬则慌忙站起来,带倒了椅子也顾不上管,搂住她缓缓拍着她的后背,“不会不会,爹一定做好准备,绝不出事,你在府里等爹的好消息就行。要是无聊,去京城什么地方转转玩玩,家里的银子都是你管,你自己看着花就是了。”
俞敬则连番保证他不会出事,可这不是他说说就算的事,俞疏桐上辈子因亏空案亲自经历过一番生死离别,自然比俞敬则的感受来得激烈,也比他知晓其中的利害。这事若没有万全把握,俞疏桐断然不会让他去。
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恐慌,收拾好情绪,声音平静,“那爹就去吧,女儿收拾东西去国公府。”
俞敬则以为她松口了,笑容刚爬上脸,就僵住了。
俞疏桐伸手帮俞敬则整好衣襟,继续说道:“去哪住不是住,反正爹出事女儿也只有这一个去处,提前熟悉熟悉也有好处,免得让人欺负了。女儿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这意思竟是不准备再回俞府了!俞敬则低头见她满脸认真,不像是气话,瞬间慌了。他答应夫人要照顾好女儿,女儿要在国公府那个狼穴虎窝里长住,怕是要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小梧桐,国公府不是长久的去处,里头乱着呢,稍不留神就会惹一身腥。”俞敬则小心翼翼道。
“可女儿有什么办法,”俞疏桐叹了口气,“爹执意要去办这趟差,不为女儿着想,女儿总得自己为自己着想。”
“爹爹神通广大,什么差事办不了,这里头有大问题的差事爹都自信能办好,女儿没爹这般能耐,只能靠熬了。在国公府熬几年,找到婆家就好了,爹不必担心。”
说完她跪下三叩首,“爹保重。”
俞敬则眼睁睁看着她起身,朝门边走,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拉住她说:“这不过是一趟差事,你何苦百般阻拦。即便国公府在里面下了圈套,爹在官场也不是白混的,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不着担惊受怕、瞻前顾后。”
俞疏桐回身慢慢推开他的手,“这不过是一趟差事,爹又何必非去不可?”
她反问俞敬则,俞敬则一脸愁苦,唉声叹气道:“可这差事前些日子皇上已经定下来了,如今不过是走个形式,你要爹如何做才满意?皇上召俞敬谦进宫,是借他的口顺利把我推过去,并不是真的要他推荐人选。皇上这趟圈子绕下来,爹非去不可。皇命难违,小梧桐。”
这番内情却是俞疏桐上辈子不曾听过的,皇上参与进了这事,她无力阻止,可她不能让俞敬则毫无准备就去,“爹能将这事拖一拖吗?好歹等女儿从国公府探望老夫人回来,到那时女儿一定为爹打点行装,送爹出京。”
俞疏桐捏了捏俞敬则的衣袖,他心中一软,就答应了,“爹试试,若不行,爹让人递信儿给你,提前接你回来。”
“爹千万记住自己说的话,”俞疏桐注视着他,“我娘在天有灵,一定也听到了。”
俞疏桐连娘也拉出来了,俞敬则怎么可能记不住。她们母女俩都是他的心尖尖,对谁的承诺都会遵守。
见他点头,俞疏桐表情稍好,“那女儿先去收拾东西了,稍后来向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