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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苏珊+斗龙之夜+鲸的灭绝+九州·梳头娘子+猴王+久久(21)

作者: 於意云/lyricinhue 阅读记录

护士可以帮病人弄些书或音乐之类,她们好像都享受这种待遇,而我没有。可能因为我视力不佳,不宜阅读吧!我恍惚看到一些花红柳绿的书皮。瞪羚来问我要什么,我说:“一本海德格尔,一册安格尔,一盘维瓦尔第。”瞪羚怔了一下,两眼滚圆,也许她不知道到哪儿去找这两个“哥儿”和一个“弟”。咽了两口唾沫说:“你好好呆着吧!”于是所有人纷纷掏出怜悯和嘲弄来捆我。我为亲手断送自己的机会而后悔。等再一次河马来问我时,我立刻说我只要安徒生童话。也许是我说明不清,河马给我拿来一本带插图拼音的幼儿版。我随便翻开一页,回想着原来见过的全译本。又一句一句把它们想成和拼音很像的英语——我会英语?在他们看来我沉溺与这种低弱的图书——来捆我吧!木乃伊!!!

病房里还有一台电视,巴比伦塔把频道调来调去,谁不同意她就和谁吵。只是没有想河马和瞪羚这官方代表挑战。她选定一部穿清朝服装地电视剧’>电视剧。我觉得那电视剧’>电视剧每天都演同样的一集。相同的混乱,错误,莫名其妙的眼泪和抒情。像每天都看同一只长颈鹿的脖子。他们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神情凝重,像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眼花了,看见他们的眼睛闪闪发光,脸色黄黄红红有泛着灰。仿佛要恶狠很地咬什么东西一口。是不是我有高血压,影响了视力?

病房由马掌羊蹄统治,之下是巴比伦塔,之下是他们,之下是我。

我的记忆到哪里去了呢?他们被人偷走了?他们自己逃走了?我能向河马,瞪羚,巴比伦塔中的任何一个求教吗?我只有凭自己这有限的智力与逻辑来找寻答案。于是我立在苍白的记忆之海,看那独角鲸激荡海水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看一条紫红色带螺纹的长角将海面划破。轻轻的说:“你聪明的,告诉我。”

(二)

微黄的凝固的场景显现,我最后的记忆:我是一个孩子,在一个巨大的展厅里;一头被展览的独角鲸;一群人。

那头鲸鱼真大呀!我觉得它塞满整个展厅。这个展厅就是全世界。我担心,他要是作起来,房顶就会被顶个粉碎。星星就会和碎玻璃一起掉下来;他要是稍稍侧一下身,所有人都会被挤到外面去。跑慢了就会被碾死。他到底有多大呢?小学的课本上讲:一条鲸鱼的舌头上可以站多少人,一条鲸鱼比一头恐龙重多少,我怎么知道着具体的几吨重的数据代表什么?我不能左手握一条鲸鱼,右手拎一头恐龙,像各拿一个苹果和梨一样来掂量比较。我只能想。我是一个小孩,另一个小孩满脸严肃地对我说:“他真大!特别特别大!你明白吗?”我就惊叹地点点头:“明白!明白!”仿佛我曾经抱着多少吨重的鲸鱼走了几步,放下来说:“太沉了!”一样真切。

我仰望着一座黑色的山。我问旁边的大人:“这是什么?”大人说:“独角鲸——你没看见它头上长的角吗?”我绕到鲸鱼的前面,看见一只长长的紫红色带螺纹的角。然后我觉得,我伸出手去把那只长角握在手里。

这一定是我的臆想: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摸到那么高的地方。更不可能一只手握住那么粗的东西。可我确实有这种印象。我握住那带螺纹的长角,然后听见一声低沉而洪大的鸣叫。仿佛有谁在天边吹响一只黄金的号,全世界便起了轩然大波,深奥浑厚的密语从我心上碾过。

我不由自主的震荡,如被狂风揉的树叶。心脏随着声波剧跳,血往上冲。辽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是海浪,是飓风。我看见展厅瑟瑟发抖,昏黄的灯光摇晃。空气中充满看不见的暗尘。还有被震落的星星,电光火石地虚弱一闪,所有东西都失真。人们的眼睛闪闪发光,脸色黄黄红红又泛着灰。仿佛要恶狠狠的咬什么东西一口。我惊骇的收回手,对身旁的大人说:“他在叫——他在叫么?”大人拍拍我的头:“死了怎么会叫?”我依旧惊骇,余音缭绕,我全身还在同声波共振。这时,展牌上黑色的字浪涌一般一波一波扑进眼来:“……鲸……白令海……”

我大惊后顿悟,我喜极而说不出话:一握之下,我已和这独角鲸达成了默契。从此以后,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到白令海去看鲸鱼。是啊!我那真正的身体,早已轻轻一握紫红色带螺纹的长角,便飞向了白令海。一切的智力,逻辑和历史都是“他”的。“他”在白令海遥远的呼喊,一页一页的记忆便飞了出去。

对这个发现我兴奋地要一挺身坐起来,在白令海啊!去白令海!我听见一阵警铃响,河马和瞪羚跑来了,她们来干什么呢?不管它!我要去白令海!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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