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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3)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裴辛夷听他说“谋杀”,弯了弯唇角,“我睇你该去做差人。”(警察)

即是方才来电的人——二太的儿子裴安胥,看相貌着实平平,看气度更是娇生惯养的纨绔。他指着她,龇牙咧嘴只道出一个“你”字。

裴怀荣压了压手掌,以防他们吵起来,说:“辛夷,你去一趟。”

裴辛夷一顿,说:“越南的事都是五哥在打理,没我的份。”

裴怀荣颇为不悦地说:“那你有听话?以为我不知,老五次次闯祸都依仗你,送他的‘航线’一条保不住。”

裴安胥揉了揉额角,大有忍气吞声的意味,“辛夷只是处理码头小事,阮家的现况她一无所知。”

裴怀荣横眉道:“扑街仔,几时轮到你说话!自己几斤几两掂量清,先搞定后天的股东会。”

裴辛夷笑出声,“是咯,你们各个不得空,这女婿死得好不是时候。”不等父亲呵斥,接着问,“阮忍冬怎么死的?”

裴安胥说:“还不知,四姊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讲不明,他虽然是个残废,但健康状况一直稳定,况且有四姊悉心照料……一定是那位做的。”

“那位?”

“你仔细想,阮家就这么两个儿子,阮忍冬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当然是阮决明。”

裴辛夷睨了他一眼,“就算是谋杀,阮太也难逃嫌疑。”

裴安胥小心翼翼地瞧了父亲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根本不知阮决明是什么人,进阮家不过十年便吃下莱州半壁,阮伯是‘佛爷’,他就是‘佛刀’,连良叔都要喊他一声‘刀哥’。”

“好了!”裴怀荣一声怒喝,猛地咳嗽起来。

“阿爸!”两位儿女连忙围过去,拍背的拍背,拿药的拿药。

裴怀荣吞了药片,放缓语气说:“讨论这些冇用,裴家的人必须去。”

裴辛夷维持平常的神色,问:“要待几日?”

裴怀荣没有言明,只道:“礼数要周全,处理妥当。”

裴辛夷应“好”,再不多说一句,冷淡告辞。

裴安胥好心将她送出门,边走边说:“我冇同阮决明正式打过交道,但听四姊说……”

裴辛夷止住即将而来的絮叨,“不用给我情报,你是怕我抢你生意,还是担心我回不来,今后没人给你善后?”

“你好歹是我阿妹……我找契爷借人保护你?”

“我是去谈生意,要一群烂仔冇用。”[1]

“等会议结束我立马过去,在‘佛刀’手里拿货冇那么容易。”

“看来他很英雄主义。”

裴辛夷对“佛刀”知之甚少,但晓得《水浒传》里写鲁提辖的句子——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何其狂妄,敢谓之“佛刀”。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有很多方言,只在必要时写常用口语及特别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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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烂仔:街头流氓,狭义指混帮会的人,可以理解为“古惑仔”。

第2章

时间回到现在。闷热的空气拂过沿街的法式建筑,摩托车在马路牙子上胡乱横穿,西贡沉在黄昏里。

三轮车夫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眼睛里也渗了汗似的,视野有些迷蒙。他看着前方的路,看着座椅里女人的背影,飞快蹬着踏板以打消心底的遐想。

裴辛夷额角也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已摘下软呢帽,又不得不脱下在腰线以上的黑色长袖外套,放在倚着扶手的皮质手提行李箱上。连衣裙的袖子刚刚拢过她纤细的肩头,大圆领兜下来在沟壑前坠成褶皱。程亮的尖头漆皮高跟皮鞋亦是黑色。通身上下肃穆的黑,显然这人是要参加葬礼。

三轮黄包车在码头外停下,裴辛夷将外套搭在臂弯处,拎着行李箱走下来。鞋面擦过地面上的碎石,发出轻轻的碾压声。同车夫一问一答,她递上美钞。

远远的有人高呼:“来了!”

裴辛夷侧过脸去,瞧见两位额间系白麻缎带着圆领盘扣短衫的女孩。想来是阮家派来接应的佣人,她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女孩们快步上前,其中一位用不太标准的白话说:“裴小姐?”又作了自我介绍。

会讲白话这位叫阿梅,眉目端正,称得上小美人。另一位叫阿惠,看上去还很稚气。

“你们认得我?”裴辛夷这样问并非好奇,而是出于警惕。

阿梅笑着用白话说:“西贡码头除了太太,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靓女。”

裴辛夷平淡地说:“上船咯。”

岸边停泊了不少渡船,大多仍是旧式的需要人力划桨的小船,一艘白色小型游艇在其中尤其打眼。女孩们先跳了上去,而后伸出手来。

裴辛夷将行李递过去,拎起裙角轻轻一跃,轻巧地登上船。阿梅劝她去内舱就坐,遭到拒绝只得作罢,急忙呼唤驾驶舱里的掌舵者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