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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26)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阮决明接着说:“裴小姐办基金会、建福利院、赈灾济民,人人称道,都说不愧是大太女儿,颇有名门后代的风姿。看来都是做戏?”

他说得没错,她已过世的母亲系出大家族,当然,要加上定语——清末衰落大家族。

空有头衔的old money需要钱财,只有钱财的new money需要头衔,裹上一见钟情的糖衣,双双乐见其成。大太比裴怀良小五岁,十九岁结婚,之后生下一女一子。

儿女肖似母亲,明艳动人,是宴会上的宠儿。裴怀荣携妻带眷出席的场合必定引起一番轰动。

没有人会想到,如此美满的婚姻会迎来终结的一天。

婚后十余年,裴怀荣纳妾。

鸦-片战争之后,香港被清政府割让给英国,成为印度支那一地,仍施行《大清法律》。直到七十年代,《大清法律》才被废除。在这之前,当地男人可以纳妾。

二太比裴怀荣小十一岁,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终于生下了儿子,她安心了。

次年,大太幺女出世,排行第六,得名辛夷。

裴辛夷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

彼时,裴怀荣事业受挫,需要借阮家的力量,无奈两家的姻亲关系早已不再——裴怀良的太太,即佛爷的妹妹早已去世。于是,裴怀荣同佛爷商议,定下小孩的亲事。

阮家有钱,却是不能摆上明面的钱。二太不愿接这门亲事。她有这个底气,正得宠,常以裴太身份出席宴会,风光无二。她吹吹枕边风,亲事便落到了大房头上。

由此事或许看不出二太的心思,无非是为女儿的将来着想。

二太确是合格的母亲,培养出的孩子个个争气。三女商学院毕业,进入最核心的怀安船务公司,四女考入港大,五儿在私立中学就读。

那一年,裴家长女姐不顾父母阻挠,与艺术家私奔,在法国生了小孩。恰逢小孩生日,长子放下工作飞往法国。而裴辛夷在一间私立女子中学念书。

午后阳光映入窗户,裴辛夷昏昏欲睡,忽然被教导主任叫了出去。

站在走廊尽头的是母亲的护工。护工说:“六小姐,太太让你赶快回去。大少爷他……出事了。”

大哥的葬礼还未结束,阿姊的小孩失足落水溺亡。

阿姊疯了,住进疗养院。

母亲郁郁寡欢,最终病逝。

无人在意,二房的宅邸夜夜笙歌。

裴辛夷吞安眠药,沉入泳池,割腕,屡次被护工救下。

裴怀荣气得大骂:“不中用!”

二太说:“不如让六妹换个环境,正巧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因这一句话,裴辛夷飞抵河内,等她再回去的时候,护工已然成了父亲新的情人。

护工喜极而泣,“六小姐,回来就好,不要再做傻事了。”

裴辛夷冷淡地说:“不会了。”

有人说过,事在人为,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她要有罪的人不得善终,这是活着的唯一希望。

这十年,步步为营,夜不能寐。

第一步,让裴繁缕嫁给阮忍冬,失去自由,忍受无性无爱婚姻,体会寄人篱下滋味。

听闻阮忍冬突然离世,裴辛夷假意借拿货事由来看裴繁缕的笑话。没错,比起生意,她更在乎这件事。

原本裴繁缕的下场只会更凄惨,奈何阮决明掌控全局。与他有关的事,她是毫无办法的。

可她怎么肯让第一件“作品”就这样失败?

她必须与他达成协议。

裴辛夷看着眼前的人,笑说:“阮生不也很会做戏咯?”

恰时,佣人送来吃食。骨瓷餐盘分别盛着瓜果糕点,还有香槟、威士忌,配了装冰球的小型铁桶。

“咦,南星有心,都是你阿叔爱吃的。”裴怀良瞧了一眼,招呼众人坐下。

阮决明应声,揽着裴辛夷重新回到牌桌上。

阮法夏将果盘放在牌桌中央,打趣道:“二哥,还舍不得松手呀?”

裴辛夷礼貌地微笑,抬肩想让他松开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阮决明松了手,拾起银质甜品小叉,叉了一瓣菠萝蜜递到她嘴边。旁人瞧不见的桌下,他另一只手却又握住了她叠在一起的双手。

“我自己来。”裴辛夷笑着,暗暗使劲想挣脱开他的手。

“欸,裴小姐这样说却不动手,你们那边的女仔都这样?”阮决明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仍举着小叉。

裴辛夷眯了眯眼睛,挑眉一笑,优雅地衔了菠萝蜜吃。

阮决明放开了她,对众人说:“继续?边吃边打。”

“好!”裴怀良喝了口酒,轻轻砸舌,接着搓起麻将来。

*

五人轮番上桌,乐声悠扬,说笑不止。

钟摆报时,咚咚咚响了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