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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126)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阮决明笑着应声,垂眸看裴安菀,又说:“乖乖陪着哥哥。”

裴安菀闷声不响,只侧身,让开了路。

*

阮决明离开不久后,裴辛夷让周珏送裴安菀回去,又打电话给菲佣Maria,说多做一份周珏的吃食。

奔驰行驶在路上,周珏打开电台,余光瞥见裴安菀垂着头,就仔细瞧了一眼。这下才发现她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轻微地抖动着。

“菀菀?”周珏一边看路,一边把手抚上裴安菀的背。

“怎么了,菀菀?”

裴安菀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珏,吸着气,哭着说:“好彩妹,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周珏把车靠边停泊,从抽屉里拿出纸巾,给裴安菀擦拭眼泪,“点解不开心?”

沿街小店的牌匾霓虹灯映在窗玻璃上,闪烁着,一会儿紫,一会儿变澄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阵消防车的警报“乌拉拉”远去。

裴安菀忽然放声大哭,再也无法压抑那般。周珏慌了神,连连询问,可裴安菀只是哭,只是哭。周珏只得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背。

过了会儿,周珏缓缓问:“菀菀,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说不出口。

她承受太多不该背负的秘密,她很伤心。

第47章

大约五岁的时候,裴安菀清楚了两件事,她对乳糖不耐受但哥哥喜欢喝鲜牛奶,喜欢吃虾但哥哥对虾严重过敏。从那天起,她的十万个为什么都化成了一个——为什么妈咪要让他们说谎?

六岁,六姊送她和哥哥去小学面试,之后六姊从不缺席他们每一次拿奖状、登台汇演的时刻,妈咪说这是六姊爱他们的表现。她和哥哥相信,六姊爱他们,甚至超过妈咪爱他们。

她和哥哥八岁的生日会过后,人散了,喝多了的六姊坐在一地气球里,手里拿着摩托罗拉新出的手提电话,不知道想着什么。她问六姊想要给谁打电话,六姊却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六姊说:“我的菀菀,恭喜你又平安长大一岁。”

初春寒潮,当晚她感冒了,在昏沉之际胡乱地说:“妈咪。”守在双边的女人应:“我在,我在。”

她确信了,她的问题该换成,为什么妈咪不要做他们的妈咪?

如今她又找到了爹地。

她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

裴安菀双手握紧周珏的手腕,无助地说:“点解?”

这不该是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眉头皱在一起,哭得眼睛红肿,可以看见额上的细筋。她不断地问着点解、点解。

周珏哽咽着说:“我给六姑打电话。”

“不要!你不要给她打电话,如果发现我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周珏这一刻忽然有点儿埋怨六姑。周珏说:“她不会生气。”又说,“你瞒不了她的。”

裴安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慢慢点头。

*

另一端,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裴辛夷揉了揉额角,起身去关窗户。电话铃声又响了,她接起电话,听见周珏说:“六姑,菀菀哭个不停。”

裴辛夷听到这里就懂了,挂断电话,说:“念姨,我出去一趟,给你送一份餐上来?”

曾念没瞧出裴辛夷有什么不对劲,应了好。

走出医院,裴辛夷看见路上的人讨论着什么,稍加仔细地听,一人说的是前面一栋楼着火了。

裴辛夷拦下的士,司机向她搭话说:“那边着火了,你知——”

“可不可以安静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讪讪收声。

霓虹在窗玻璃上流动,像深海里会发光的小鱼群。裴辛夷有些恍惚,瞧着看着,景色全变了。

仿佛回到了南国。

-

沿途的田野小道、别人家的窗台、攀出墙的夏意,木槿花盛开着。白天、夜里,街上的店,旅馆里的收音机、全都在播放《Sunny》。陆英与阿魏跳舞,骑车像跳舞,做-爱也像跳舞。

他们往南的速度就那样慢了下来,在离开河内的第十二天才抵达大叻。这是真正的南方,风里都有湿润的花香。

在路上,他们看见一辆挂着车钥匙的摩托车,陆英怂恿阿魏说:“喂,我们把它开走怎么样?”

阿魏说:“我不会骑车啊。”

陆英说:“你不敢咯。”

阿魏无言,想了想说:“你想骑车喔?”

陆英说想。陆英想的事,就是阿魏要做的事。他们偷走了那辆摩托,把车开出去的时候,在田埂下撒尿的男人裤子都还没拉好,呼喊着追上去。他们大笑着,把车歪歪扭扭地开远了。

摩托车穿梭在参天大树之间的柏油马路上,风迎面扑来,陆英抱着阿魏的腰,探出头来说:“我们像在电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