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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子(7)

后来我常回味那次谈话,实际上辉子和我对媳妇的定义有不同的理解,我想的是情,辉子大概想的是性。我在性方面开窍相当晚,但在情上却领悟得很早。辉子不同,他十五岁那年有了第一次男女性体验,在他第二次入狱时便开始尝试男男性事,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虽然我对自己的性取向忧心忡忡,可仍喜欢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辉子。我喜欢看他单手娴熟转动瓶起子的动作,喜欢听他讲述种种趣事,甚至对他初二辍学、两次入狱的经历都存有一丝钦佩。对于这些感受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当我和辉子在一起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记得那是发生在同一天的两件事儿。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我们的三轮儿车前路过,小女孩说:『妈,我渴』『再过两小时咱们就回家了。』中年妇女回答。

『就五毛钱,给小孩儿买一瓶。』辉子招呼道

小姑娘不往前走了,看着放在冰上的汽水,舔着小嘴。

『一会儿就到家了,听话!』中年妇女坚持着。

『三毛钱怎么样?就给孩子卖一瓶儿。』辉子说小女孩看着她妈,她妈看看女孩又看看汽水。

『白送!行不?』辉子说着打开一瓶汽水。

中年妇女无奈地叹口气,从辉子手中接过汽水,递给小女孩。小姑娘嘴里咬着吸管,几乎是一口气将汽水喝光。

中年妇女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艰难地找出三毛钱,递给辉子。

『不要钱,白送,我说了。』辉子脸上带着酷笑。

『那……那怎么好?』

『没什么,走吧。』

看着妇女和小孩的背影,我问辉子:『真让她们白喝了?』『嗨,不就他妈一毛多钱的事儿吗。』他边说着边一瓶瓶地翻动冰上的汽水。

将近黄昏,暑热已经腿去,有些起风。辉子买来烧鸡和啤酒,他说不能亏待我这个跟班儿学徒。这时来了两个顾客:『来两瓶汽水!』他们冲我叫道。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鸡退,擦擦手,为他们打开两瓶。两人一气喝完,将瓶子扔到冰上,我把空瓶放在旁边的桶里。其中一人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手一扬,轻飘飘的票子先被扔在汽水上,随风又飞落到地上,我追出几步赶紧用脚睬住,终于捡起那一块钱。

『嘿!嘿!嘿!给钱了吗?就走?』我听到身后辉子的声音,他说着走到那两个人面前。

『给了!』一个说。

『给够了吗?』

『不是五毛钱一瓶吗?两个人一块啊!』

『谁告诉你五毛一瓶?一块钱一瓶,再拿一块钱!』『现在汽水哪儿不是五毛钱呀?怎么到你这儿涨价呀?』『少废话,拿钱!』辉子语气很平缓,皱着眉头。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顾客:『多少钱一瓶儿?』那人问。

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五毛』辉子说。

『嗨!你看你不是说五毛吗?』被辉子拦下的那两个人几乎同时叫道。

『卖他五毛,卖你俩一块!』辉子仍然语气平和。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耍诬赖啊!』一个说。

『别理他,他妈的臭流氓!走!』另一个说。

????辉子没说话,转身抄起我们还没喝完的啤酒瓶,往地下一坷,瓶子碎了,破损的玻璃凸凸凹凹,变成了一把武器。辉子窜到那两人面前:『敢走?!今儿你们不给我放下十块钱,老子让你们死这儿!!』我惊恐地看着辉子。那两个都是三十多岁的汉子,从体形上看都比辉子显得粗壮。

『给不给?』辉子说着突然晃动手中的武器,直冲其中一个刺去,幸亏那人躲闪及时,脸没被伤到,但他举起的胳膊已经被划破。

『别!别!』另一个人惊慌地叫着,他从衣服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辉子。

发生这一切大概就在几秒钟之内,当时我的惊讶远远大于恐惧。突然间,我意识到我和辉子虽然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同住一个院子,虽然曾经好得不分彼此,可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那天辉子想用那十块钱请我吃饭,我说我怕噎着,或者得个消化不良什么的。后来辉子告诉我他用这钱请了那个大眼睛男孩,他的名字叫小威。我真后悔没和辉子去吃饭,就算噎死了我也无怨无悔。以后辉子没再叫我去和他卖汽水,他说因为有小威陪他去。

我接到了录取通知,那是所不错的学校。我告诉辉子八月底我就要去上海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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