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霖面色苍白,却还是不放开阻拦的手。他看了眼女孩,又黑又瘦,但就像纪慎说的,从五官大致轮廓来看还真是个美人胚子。“打坏了,伤了根本,将来怎么生儿子?”他笑着反问。
闻氏一惊,放下手中的棍子。狠狠拎了一把女孩的耳朵。“这遭放过你,去,给你少爷端水洗漱。”
纪初霖本以为闻氏让女孩给自己端水,后来才知晓闻氏的少爷指的是春和的弟弟。
“还真行,买个小女孩就成少爷了。古代的‘少爷’得来还挺容易。换做我那个年代,家产没有几千万谁敢说自己是少爷?”他转向春和,一脸严肃。“春和,我要很严肃同你说一件事。”
春和乖乖听着,却没想到纪初霖同她说的不过是让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要欺负那个小女孩。万一她娘要打,春和多少护着点。虽说春和在家不受宠,却终究是闻氏的女儿。
女儿和媳妇,还是不同。
“我娘如果这样打你,我一定替你挡下,这是我作为你相公的担当。同样,万一我和你真的一直在一起,还有了儿子,你也不能这样打媳妇。”
“大家都是这样做的,难道有错?”春和终于反问。她不懂,明明大家都是这样的。
“春和,别人养女儿,不是为了被夫家打的。大家都这样做并不能说明这件事一定正确。有时候想要公道,得先打个颠倒。天灾不看人面,但‘人’这个字本就是一撇一捺,相互扶持才是‘人’。”
春和不懂那些大道理,但纪初霖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相公,如果婆婆真的要打死我……”
“那就让她先打死我!”
春和抿着唇,轻轻拉住纪初霖的手。“春和听相公的。”
小女孩给十财端过洗脸水后回到院中扫地。纪初霖对闻氏笑言,说小女孩说着蓬头垢面的样子若是被别人瞧见也是毁了闻克己的脸面,不如先让春和帮着收拾一下。
闻氏应了。
纪初霖又说这次两人直接回家带了些东西,米粮自然得孝敬一些,而纪慎也给春和不少衣服,不如让春和分小女孩几件,反正他看见漂亮的衣服就会给春和买,春和也不缺衣服穿。
闻氏却不肯。“凭什么给她我女儿的衣服?”
“旧衣服总行吧?”
闻氏依旧不愿,她说还有几个女儿远嫁,过得也不如意,凭什么非要给这个干活的小丫头。
“她穿得太差可是会丟十财的脸。”纪初霖笑道。
闻氏迟疑,还是应了。
春和带女孩洗漱。
女孩叫碧兰,她家本也算殷实,偏偏遭遇饥荒,一时流民四起,官府又迟迟不放粮赈灾,饥民便涌入了她家抢了她家中的东西。
失去家中的最后财物,地里也结不出庄稼,房地都卖掉换了粮食,什么都不剩的他们只能四处流浪。碧兰的外公外婆早已饿死,娘亲则半路改了嫁。
“幸好公公婆婆买下了我给了爹爹和哥哥活路。爹走前说过,婆婆要打我也是天经地义。”
“你爹爹是做何事的?”
“碧兰的爹爹是个秀才,只是多年未中举。”
春和心道原来这个碧兰的身份、地位都同她相差不大,有了这个意识后才明白纪初霖所说的“公道”。
若是那一场饥荒不是发生在碧兰的家乡,而是发生在闻家村,若是那一夜那些坏人没有被纪初霖收拾掉而夺了她家的一切,她的命运大约同碧兰一样,甚至还不如。
终究不过是她运气比碧兰好一些。
春和也终于明白纪初霖所说的天灾不看人面,但人这个字本就是一撇一捺,相互扶持才是人。
春和想明白后也对碧兰更是和善起来。
“娘改嫁后,姐姐是头一个对我好的人。”碧兰哽咽着说。
“你娘怎么就改嫁了?我爹说女人改嫁是有悖妇道。”
“碧兰也不知道,爹说的。”
听过春和的讲述,纪初霖摸了一把脸,一声不吭。
“碧兰的娘命真好,能遇见一个像闻大叔一样愿意娶她的人。”春和笑着说。
纪初霖面露凄怆,笑得几分刻意。“春和,我们要不要回李家镇外住一段时间?”
次日临走前,纪初霖找到十财,说起那个小媳妇碧兰的事情。“十财你知道什么是未成年人吗?”
“爹说姐夫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必搭理。”
纪初霖来前倒也料到或许会出现这样一幕,也不生气:“十财喜欢那个碧兰吗?”
“爹说情爱只会耽搁读书。”
“既然情爱只会耽搁读书,那十财是否觉得应该晚几年同你的小丫头做…………嗯,小孩子不该做的事情?以免耽搁考取功名?”
“爹说若是像姐夫这样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只会成个傻子,而不是高中金榜。爹说,他就是看姐夫冰清玉洁得成了傻子才给我准备个丫头,爹爹警告我要以姐夫为戒。成为一个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