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进去。”说着他微微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起来的确有些为难——
——这是其中一个秘密。
“为什么不能进门?”
他在门口比划了一下,凭空假装敲了敲并不存在的一堵墙,“这里有什么东西挡着么?”
他蹦出门槛,在桑德拉尔面前站定,又后退回门里。
“有什么不能走进来的?”
眼前的人还是低着头。
沙拉曼突然觉得这是难得的让这个人难堪的时刻,偷偷地笑了出来。
“连进门都拒绝的话,又让我怎么相信你。”
莩兰乌多斯迈出第一个步子,他走的有些僵硬,好像穿着短袖去雪地里打滚后冻僵了回家的小孩那样。
鞋底和水泥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他拖着脚步走进了屋里,越过挡在门口的沙拉曼,在客厅里停住,转过身,看着沙拉曼。
沙拉曼关上门,也转过身站在他面前,虽说是面前,却也有小小的距离感。
莩兰乌多斯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沙拉曼刚准备开口,忽地发现这个人变了表情。
他的眉毛有些扭曲,痛苦的表情,沙拉曼记得小时候去过中医院,中草药混合成药糊,他一度觉得中国的医药太神奇,可印象更深的还是喝完苦得要死的中药汤后扭曲的脸。
就是桑德拉尔现在的表情。
他看见眼前群青的头发似乎变了些颜色,仔细看看才发现是从头皮里渗出血来,金色的眼眶内开始充血,顺着眼角流出来,后背皮肤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这个皮肤苍白的人在不停地发抖,他难受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相用手擦掉脸上的血,但是指肚上的血让整张脸更加难看了。
“快停下!!”
“够了够了!你可以进屋!我邀请你进来!!”
沙拉曼一下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拥着这个可怜的人。
莩兰乌多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但随即是另一来源的抖动,沙拉曼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红色的头发和莩兰乌多斯的脖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对不起…”
他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莩兰乌多斯闻到了咸涩的味道。
“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他松开了怀抱。
但双手还是搭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要道歉?”
莩兰乌多斯的眼里满是疑惑。
“为我伤害了你。”
“可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理由,你不也正好想要知道我的秘密么?”
“不是这样的……”
“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什么又要道歉?”
“不是的!!”
沙拉曼下意识用力,捏得莩兰乌多斯生疼。
他一手拍开了怪力的小鬼。
“啊,我没有注意到,对不起!”
“你还真是个爱道歉的小鬼。”
说着莩兰乌多斯抖了抖因为血液有些粘在身上的衣服。
“啊,请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去给你拿身衣服,再带你去浴室。”
他从自己的衣柜里拿了自己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顺带一双白色的袜子,他思考了下对方不比自己矮多少的身高,觉得对方应该能穿。
他带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去了浴室,把换洗衣服摆在一边,关门在外面等待。
他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才放心地回到自己屋里,他坐在床垫上,觉得有些东西硌手,去床垫下摸到那把小刀——用来残害那棵法国梧桐。
他想起来了,那些幼稚的男生欺负自己的时候,站在积雪里的那个人——桑德拉尔。
【我要出去,你知道侧门在哪里么?】
他记得这是那个人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觉得冰冷的人此刻就在自家浴室里清洗血渍。看来这个人真的不像第一印象那样吓人不可靠近。
“你还留着那把刀。”
清冷的声线来自于卧室门口,莩兰乌多斯换好了衣服,他现在身上皮肤发红,他是用热水洗的澡,对于一个低温动物他不太适应那种高温,但是冷水洗不掉快速凝固的血块。
“啊…我刚才才找到它…”
莩兰乌多斯走进沙拉曼的卧室,他看见书桌上的魔方,没有积灰,看来是常玩,他拿过一个打开的本子,翻了几页,是沙拉曼自制的剪贴报,各种和死亡相关的新闻被他剪裁粘在纸上,很多都是关于“血被放干的死者”,那些好像的确都是出于自己手下,但是死的人太多,他看那些死者的脸也有点记不清了。
“桑德拉尔先生……”
莩兰乌多斯摇了摇头,退出卧室,沙拉曼起身跟上,莩兰乌多斯却反手关上了门。
白色的门框镶嵌着透明的玻璃,沙拉曼的双手贴上去,有些凉,斜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但是莩兰乌多斯知道他很焦急,那是人类的求知与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