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程控门前磕了磕鞋底的石灰粉,然后拎着行李上楼。
“嘭嘭——嘭嘭嘭——嘭嘭——”
如果有旁人在的话也许他会善意地提醒青年不需要这么急促地敲门,但是没有人。
莩兰乌多斯已经醒了,他的屋子从不开灯,而他看得清一切,也听得清所有,所以灯光是非必须品,仅对他而言。
他听见了久违的敲门声,两声短、三声长、两声短、漫长的空白。
他放下手中的一块可丽饼——事实上他醒过来就一直在研究那些法国小吃,可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赤着双脚,他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地板、双脚,相同的温度没有刺激他对于温度不算敏感的神经。
现在他站在门前,门后是有序的敲门声。
两声短、三声长、两声短。
他按此回复,从门内用苍白的骨节敲着门。
“咔嗒——”
黄金的眼瞳对上来人深邃的蓝。
对莩兰乌多斯来说这是仰视,对青年来说是俯视。
但他们给人的感觉恰恰相反,逆着目光,颠倒了一切,无论黑白。
银发的青年低头去看自己的王,这是臣服。
群青的王者抬头直视服从的侍,这是被臣服。
“你很准时,安格尔。”
王者在呼唤你的名字。
“久等了,王......不,先生。”
“你还是不愿意改口。”
莩兰乌多斯后退,同时手向前推——
漆黑的室内没了门的阻挡,暴露在安格尔的面前。
黑暗,这是眼前的王者创造的帝国,黑丝从门内张牙舞爪地四散出来,擒住他的手脚,他却不逃离,对他而言这是个欢迎的拥抱,是黑暗,但是温暖。
他走进屋,好像化身守卫,这里是王者的领地,他需要守护一切。
“啪——”
王者为他开灯,王者为这个活在光明里的人类开了灯,这是恩赐,但是王者紧闭双眼,他并不喜欢光明。
于是,
“啪——”
侍卫为他关了灯、结束了这场恩典。
“妈妈,你今天回来的好早。”沙拉曼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孩子你今天心情很好?”腼腆的男孩很少主动给予妈妈一个拥抱。
“算是吧。”男孩还主动给予一个微笑。
“妈妈,我出去玩一会儿。”
说着他跑回屋放下书包,但他却不知道该玩些什么,他的目光放在了家庭的合影,旁边摆放了一个魔方。
“先生,你现在倒是可以出门走走。”
莩兰乌多斯偏了偏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是雾霾天气,没有太阳,而且不久就要到晚上了,这段时间你出去走走很安全。”
莩兰乌多斯垂下眼帘,寂静的房间,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黑,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也只记得是墨蓝色的天空下灯火阑珊,来往行人有的加快脚步回家,有的浓妆艳抹,或是轻佻或是傲慢,男人身上散发着臭不可闻的酒气,女人身上是廉价的刺鼻香水。
因为他的生活规律,他昼伏夜出,所以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就是“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一样。
这也是天罚之一,上帝惩罚他的不死和年轻,想让他的心堕落,单上帝忘了他没有心,不过没关系,那一切也足够让他犯恶心了。
他起身回屋,想换一套衣服出门——夜晚之前的世界是怎样的?我想知道。
“你的衣服我挂在第一个衣柜里了,你可以穿那一套。”
“好的。”隔着厚厚的门传来莩兰乌多斯的声音。
“我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等等,安格尔。”
“怎么了,先生?”
安格尔听见了房门徐徐打开的声音。
他光着上身,皮肤白的几乎透明,隐约可见血管,青色的或是红色的,心脏处微微起伏,那是他唯一活着的证明。
他穿着自己带给他的黑色牛仔裤,一条有些时尚的白色腰带被绕在腰上,扣子的部分被他握在手里,他并不高兴地看着手中的“怪东西。”
“这东西,怎么系?”
说着他无奈地晃了晃铁扣的部分。
沙拉曼一个人坐在公共设施的滑梯口拧着魔方,他太久没有转动它了,它好像赌气地生满锈一样阻止着自己拧动它。
五彩的色块在指尖变幻着位置,花哨但并不繁琐。
他只会拼一面,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他能拼一面已经很满足了,他本来可以有说明书的,但是它被尼库塔撕碎了,扔进河里。
不过沙拉曼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有了说明书自己也看不懂,那它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说明书对他而言是非必须品。
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得到说明书么?你通过它们知道你「产品」是谁,你是男是女,你的组成是怎样的,你以后要走怎样的路,你什么时候可以哭,怎样可以使自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