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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439)

韩如山语气平淡道:“若有朝一日,敌军来袭,马将军还能安享荣华吗?”

马束一怔,目光闪了闪,忙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韩如山笑了笑,也不知信不信他这话,淡然道:“朕要歇了。爱卿退下吧。”

……

……

一个月后,马束离开江宁,前往淮南。

而几乎与此同时,田畴也集结了几千精锐士卒,离开徐州,奔赴河南。

……

一个月后,宋州。

田畴坐在军营内,几案上放着一堆公文。他刚看完几份,一名官员又捧着一摞公文走进来,放到案上。

田畴眉头皱得快打结,放下公文,扶住额头。

这些公文都是那些杂牌军们的破事,谁和谁为了什么事吵起来了、谁和谁打架了、谁闹脾气了想要打道回府了……每天这样的破事儿都层出不穷。

七八路不同来历的杂牌军、十二万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卒,对于田畴而言,最难的事情并不是如何进攻河南,而是如何管理者十二万人。

一堆糟心事烦得他快要崩溃,然而这些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他听说蜀军已经退守虎牢关了,但他并没有在距离虎牢关更近的开封集结兵马,而是选择了在更远的宋州先把兵马集结起来,宁愿为此多绕些路、多耗费点力气,就是为了在出兵前先把这些乌合之众打理得至少有点军队的样子。

田畴很清楚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对手。

谢无疾,那是赫赫有名的杀神,多年来带兵横扫北方,几乎战无不胜;朱瑙,比谢无疾更可怕,极擅不战而屈人之兵!

即使陶北发动此次战事的目的不在于取胜,而在于消耗敌人和异己,但田畴至少也要让敌人有所消耗才行吧?他统帅的这十二万人,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缺少训练,而在于心不齐。现在大军才刚刚聚集,矛盾就一大堆了,等上了战场还得了?

田畴可以想见,蜀人一定会在战场之外下功夫。他们会收买离间这些杂牌军,会策反他们,会挑拨他们自相残杀。而出征前,田畴就要未雨绸缪,杜绝这些事情的发生。

片刻后,田畴火气消了些,召来亲兵问道:“我提出往各军中安置监军的事情,他们有回信吗?”

这几路杂牌军都不愿意被整编,坚持要各自为伍,田畴强迫他们不得。要控制住他们,那就只有安排足够的人手去进行监视了。

亲兵道:“田公,他们全都拒绝了……”

那些杂牌军的军官也不愿意田畴把手伸入他们的军队,这一点田畴也料到了。

“没关系,”他平静道,“让我们的将士每天杀鸡宰牛,喝酒吃肉,让那些杂牌军看着吧。”

亲兵一愣,道:“将军,这……”那些杂牌军本来就对嫡系部队有意见,现在田畴还让嫡系部队喝酒吃肉,只给杂牌军看着,这不是更不利于凝聚人心了吗?

田畴却道:“你先去安排吧。”

亲兵听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只能去了。

田畴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继续看那些没完没了的写满鸡毛蒜皮的公文……

第282章 他一定要连血带肉地扒掉蜀军一层皮!

田畴吩咐下去后,他手下的将士们便果然如他所说,每日杀鸡宰牛,喝酒吃肉,过得好不痛快。

而这边嫡系军的士兵整日大鱼大肉,杂牌军的将士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每日领到的粮食只够堪堪填饱肚子,几乎没什么油水可言。

原本能填饱肚子也算不错了,毕竟在从前被拖欠军粮的时候,他们都只能饥几顿饱一顿。可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在啃着窝窝头的时候,却闻到旁边的军营里传来阵阵肉香,听到旁边军营里的欢声笑语。都是爹生娘养的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如此差别叫人如何能忍受?

于是乎,杂牌军的将士们怨气愈发深重,对田畴的不满、对嫡系军的嫉妒和羡慕逐渐到达了极致……

……

……

军营里,一群人正义愤填膺地围着屈啬。

“指挥使,这简直欺人太甚了!明明咱们都是要上阵杀敌的,凭什么那姓田的就这么区别对待?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只有他自己的人只能吃喝,分给我们的却都是糟糠!他们还指望咱们日后能替他们卖命吗?我呸!”

“没错!欺人太甚了!要我说,我们索性造反吧,把他们的粮食抢回去得了!”

“对,把粮食都抢回去!这么多军粮,也够咱们逍遥好多年了!”

“我同意!算我一个!”

“也算上我……”

屈啬本就是满腔怒火,被手下们这么一怂恿,又有点蠢蠢欲动。不过到底是做军官的,他比底下人还是多点头脑。

现在的情况,确实让人非常气愤。可是真要造反抢粮,他们打得过那些装备精良的嫡系部队吗?何况现在这里鱼龙混杂,要是他们动手了,其他人马看到了,肯定不会坐失。只怕到时候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替别人做了嫁衣,那就太划不来了……

屈啬正纠结时,一名亲兵跑了进来,附到屈啬耳边小声道:“指挥使,田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是田将军想要见你。”

屈啬顿时吓了一跳。田畴想要见他?他们这里正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呢,田畴就派人来了,不会是他们说的话传到田畴耳朵里了,田畴要收拾他吧?!

那亲兵又道:“田将军说他眼下就在军营外的竹林里,请指挥使尽快低调前去赴约,他有要事找指挥使商量。还吩咐了让指挥使不可惊动旁人。”

屈啬又是一怔。竹林可就在离他们军营不远的地方,田畴居然不是让他过去,而是亲自跑到这儿来了??

周遭的军官们见他们嘀嘀咕咕,奇道:“指挥使,出什么事儿了?”

屈啬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作答。虽然他们平日骂陶北、骂田畴骂得痛快,但田畴那样的大人物在他心里还是不一般的。他骂田畴,只是因为田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已。可倘若能跟田畴攀扯上什么关系,他可巴不得呢!

于是田畴吩咐了他别让旁人知晓,他虽不知缘由,却下意识地照做了。他眼珠一转,若无其事道:“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屋里那小娘子又在哭闹了而已。”一面说一面还假作无奈地叹气摇头。

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嫂子可不是个省油的啊!大哥你辛苦了!”

“那指挥使还不赶紧去陪陪她?万一把她晾急了,回头她红杏出墙,指挥使可别怨咱们兄弟耽误了你的好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支军队军纪很差,屈啬出来征战,竟然还把自己新纳的妾室带在身边。那妾室又确实是个爱闹的,是以他随便扯了这个借口,众人都没有怀疑。

于是众人嬉笑调侃了几句,屈啬摆脱众人,离开了院子。他马上带上几名最心腹的亲兵,悄悄出了军营,往竹林去了。

这屈啬原先还有些担心田畴会把他骗出来害他,因此到了竹林附近,先让心腹去探了探。那心腹很快回来,说田畴果真亲自到了竹林,身边带的人也不多,屈啬这才又惊又喜,连忙进去赴约了。

不多时,屈啬来到田畴面前。

“田将军。”见到田畴,屈啬还算是懂礼数,先跪下行了个礼,“不知田将军召见末将有何吩咐?”

田畴冷冰冰地看着他,并不开口。

屈啬跪了片刻,始终未听见田畴让他平身,顿时又尴尬,又不悦,心中暗自腹诽,却不敢发作。

终于,田畴长叹一声:“屈老弟,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屈啬顿时一愣。田畴的这声“屈老弟”让他心肝颤了颤,这番话却说得他莫名其妙。他周周眉头,道:“末将不懂……还请田将军明示。”

田畴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然而我实在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今日我便与你好好说道一番,然而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不会再说第二遍。出了这里,你也绝不可告诉第三个人,否则……我绝不轻饶!”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森然,周遭仿佛忽然结霜了一般。屈啬虽低着头没看到他的神情,却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他一动不敢动,只下意识地点头应承:“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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