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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327)

王渝忙道:“夫人误会啊。我侍奉侯公和夫人多年,对侯公和夫人一片忠心,娇姐儿出走,我比谁都着急,这两日一直吃不下,睡不着,只盼着娇姐儿平安无事……”

“我呸!”刘妍柳眉倒竖:“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这邪教的走狗,龌龊,无耻!”

王渝无奈道:“夫人何出此言?我一心为了侯公与夫人好,绝无贰心啊。”

“你无贰心?我看你的心早让狗给吃了,你还有心吗?”

朱岳见刘妍跟自己闹完了又去跟王渝闹,尖锐的声音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心慌气短。他连连拍桌,打断了刘妍的话,崩溃地吼道:“闭嘴,都闭嘴!刘妍,你出去吧,算我求你,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

庆阳的大小事务一向都是朱岳主持的,刘妍往常只管侯府内的事。如今朱岳非要用王渝,非要和玄天教纠缠不清,她确实没有办法。她也懒得再浪费口舌,恶狠狠道:“行,你们那些龌龊事儿我也懒得管。总之你们记住,但阿娇若有三长两短,我不活了,你们也都别想好过!”说罢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朱岳瞪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缓不上气来。王渝忙上前安抚他:“侯公,侯公你没事吧?”

朱岳被他拍背顺了半天气,总算舒服点了,想到出走的女儿和对他冷言冷语的夫人,又忍不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王渝柔声安抚道:“侯公,她们都不理解你。其实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呢?不也是为了能让她们继续过好日子吗?等这件事平定,相信她们会体谅你的一片苦心的。”

朱岳沉默良久,拍了拍王渝的肩膀,叹道:“还是你贴心。”

王渝忙道:“我视侯公如父,只要能为侯公分忧,我愿肝脑涂地。”

这几年玄天教在北方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庆阳虽然地处边陲,实则也没能逃过其荼毒。

有些人并不知道,玄天教只能以能传播得如此快,除却它的教义令正蒙受苦难且愚昧的人们甘愿盲从外,更重要的是它残暴的手段。

在张玄所制定的教义中,玄天教的信徒有权肆意残杀不信教的人,并掠夺他们的财产献给教派,这不仅不会受到谴责,甚至是被鼓励的。而所有反对或者试图镇压玄天教的人,会被信徒们冠之以各种罪名,并以残忍的手段对待。

前不久有一名官员试图镇压邪教,结果仅仅是在属地颁布了禁止宣扬邪教教义的法令后三天,他就被疯狂的信众杀害,甚至被屠了满门,全家老小没能留下一具全尸。

在这种情况下,朱岳实在很难独善其身。

早在几个月前,张玄已开始给朱岳送信。要求朱岳在庆阳大肆宣扬玄天教,使庆阳的百姓都成为信徒,并向教派供奉家财。还要求朱岳镇压辖地内所有敢反对玄天教的人。如果朱岳肯配合,张玄就会将朱岳封为玄天教的治头大祭酒,从此以后,朱岳也可享受信徒的供奉。

在第一次收到张玄的信时,朱岳是非常愤怒的。他知道张玄就是个欺世盗名的神棍,玄天教的教义他一个字都不信,而这神棍竟敢欺负到他头上来,简直无法无天了!

可是随着玄天教势力的不断扩展,以及战乱的不断扩大,朱岳的愤怒逐渐转变为了恐惧。

随着小皇帝的死和朝廷的覆灭,庆阳侯的身份给他带来的不再是尊荣,而是危机。

各地不断传来旧权贵被推翻的消息,只要没有人能重振朱氏王朝,那他就由皇亲国戚变成了前朝余孽。甚至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把他当成前朝余孽看待,数不清的人想要趁乱抄他的家财,取他的人头,庆阳里反对他的声势也一日高过一日。

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否则,别说富贵,就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一开始,朱岳其实是把希望寄托在朱瑙和谢无疾的身上的。

朱瑙就不用说了,这都什么年头了?谁还管他来路正不正?朱瑙现在就是朱氏王朝最后的指望啊!而谢无疾拥兵数万,是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若能抱上这二人的大腿,朱岳的危机便能解除,来日或许还可更加富贵!

可让朱岳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动了这心思,朱瑙和谢无疾就跟中了蛊似的连连失利。先是一个丢了延州,紧接着另一个又丢了施州。现在谢无疾在富县进退两难,朱瑙也被传是个满嘴谎话的妄人,连成都府都岌岌可危。

得到消息的朱岳痛心疾首,茶不思,饭不想,头发都愁白了一大把。但即使朱瑙和谢无疾靠不住,他并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还有一个选择,玄天教。

这几个月来,朱岳虽然没有完全遵从玄天教的要求,却也从来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他采取的是消息绥靖的政策——他一直在暗中给玄天教的军队提供钱财、粮食等帮助,以换取他们对庆阳的宽容。

而当朱瑙和谢无疾失利的消息传来后,眼瞅着朱瑙和谢无疾的大腿不值得抱了,朱岳身边的一些亲信开始积极游说他加入玄天教。王渝便是其中最得朱岳信任的一个。

王渝蹲在朱岳脚边,道:“侯公,娇姐儿虽然任性,可她到底是侯公最疼爱的女儿,她心里多少还有有些轻重的。我想她应该不至于将侯公与玄天教的牵扯告诉谢无疾。咱们尽快派人去富县,把娇姐儿接回来,以免时间久了,被那谢无疾发现端倪,就真的来不及了。”

朱岳担心道:“阿娇要是还是不肯回来可怎么办?”

王渝道:“娇姐儿不过才十五岁,她离家出走跑去找谢无疾,谢无疾八成只拿她当是任性的千金小姐。我们不如派人去向谢无疾道歉,只说娇姐儿给他添了麻烦,我们愧对于他,只要他肯把娇姐儿送还给我们,我们愿意立刻派兵襄助他对付玄天教。他一直想要我们的兵力,想必到时候即便娇姐儿不肯走,他都要把娇姐儿送走。”

朱岳眉头一跳,望向王渝:“派兵襄助他?”

王渝点了点头,道:“是。侯公。一旦我们答应与谢无疾联手,就能得知他打算如何对付玄天教,如何排兵布阵。到时候我们将这些消息送给张师君,让张师君派人将计就计,拿下谢无疾,我们岂不是为玄天教立下大功?张师君必定对侯公感激有加。到时候侯公还怕荣华富贵保不住么?”

朱岳听得心惊肉跳,既觉得不妥,又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王渝看出了朱岳的迟疑,忙道:“侯公,谢无疾也好,朱瑙也好,都已自身难保。侯公若还想把注压在他们身上,只怕到时候要陪着他们同归于尽啊!更何况,侯公纡尊降贵,愿将女儿嫁他,那谢无疾却还推三阻四,明摆着看不起侯公。他不过是个被谢家逐出家门的不肖子弟,如今趁着时势小人得志,就敢瞧不起侯公,实在令人不齿。是他先不仁,侯公才对他不义,也无可厚非。”

朱岳因谢无疾不答应联姻的事,对谢无疾早已心怀不满。但对于朱瑙,他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这毕竟这是眼下最有实力的朱氏子弟了。他纠结道:“谢无疾且先不说,可成都尹未必就……只不过丢了一个施州而已。蜀府广袤,他的势力更已延伸到关中、凉州……”

王渝眼珠一转,改口道:“倘若成都尹来日能中兴王朝,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侯公想想,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他自己在蜀府都没立稳脚跟,又马上北上西进,实在是野心太大,做事却不够沉稳。外面不是都说,他去年之所以跑去凉州,是因为蜀地内乱,他被迫到凉州避难的么?像他这般急于扩张,蜀府空虚也是在所难免的,这才致使施州一战既败。”

顿了顿,又道:“若施州之败能给成都尹一个警示也好,想必往后几年里,他会静下心来,专心治理蜀府。毕竟蜀府才是他的根基。若他仍然执意北上,穷兵黩武,只怕蜀府的分崩离析指日可待啊。”

朱岳治理边陲重镇多年,非常清楚不脚踏实地、急于拓展势力会带来的恶果,顿时更加痛心疾首,哀叹不已。

王渝见他听进去了,低声道:“侯公,眼下咱们庆阳已是内忧外患,而朱府尹无论来日是否能得势,可现在他要对付长沙府,想必三年五载内是分身乏术了。而咱们能等得起多久呢?三个月?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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