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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113)

钱青挠挠头,尴尬道:“我还是不知道州牧今天为何带我来这里。”

他的确很关心时政大事,也追着朱瑙问了许多问题。可之所以问朱瑙,是因为他觉得朱瑙什么都知道——至少知道的也比他多得多。

时局太动荡了,太令人不安了,他急切地想要预知一些未来的动向,好安抚自己的焦虑。除了朱瑙之外,谁说的也不能叫他相信。

朱瑙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哂道:“你觉得我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钱青睁大眼睛地看着他,俨然是认可的样子。

朱瑙好笑道:“好吧。那我若是说,何前这一死,不出一年,一定天下大乱。你又待如何呢?”

钱青惊讶地张大嘴:“真、真的?”

朱瑙不置可否,只道:“你待如何?”

钱青不知所措。知道了……他又能如何呢?

朱瑙道:“有句话叫走一步,看三步……”

钱青以为他要谈起远见,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朱瑙却道:“看三步也就顶多了,看不了三百步。走到十步,没准就崴了脚。走到一百步,没准又遇上一匹快马。你看得透大势,难道还看透变数?那人生也太无趣了。”

钱青想了想,还真是如此。譬如在从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他能遇上朱瑙这样的人……

朱瑙往外面看了一眼,道:“你若知道他们要什么,知道天底下缺什么,你也能是时局里的变数。”

钱青怔住。他起先以为朱瑙在说笑,连忙笑了几声。可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笑,他笑着笑着便僵住了。随后他有些惊讶。

最后,他茫然地沉默下来。

=====

惊蛰和裴子期押着陶白与卫玥二人来到茶馆楼下。

今天是公休日,他们进城以后才得知朱瑙不在州府。由于事出紧急,他们不敢多加耽搁,便索性直接把两名犯人押到茶馆来找朱瑙。其余的少年都已回去休息了,卫玥和陶白被他们上了脚链,倒也不怕会逃走。

进了茶馆以后,程惊蛰拽着卫玥上楼,裴子期则扯着陶白跟在后方。

这一路过来卫玥知道自己逃不掉,还是十分老实的。可进了茶馆以后,他听着客人们激昂慷慨的谈论声,不由停下脚步。

惊蛰见他不动,瞪了他一眼:“快走!”

卫玥不满道:“急什么?没听他们说何大将军死了么?我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再听听。”

惊蛰冷冷道:“此事与你何干?”

卫玥无奈:“听听都不行么?我最喜欢听人吹牛了,多有意思啊。”

茶馆里人多拥挤,惊蛰生怕他惹是生非,自然不容他多耽搁。不由分说,便拉着他上楼去了。

……

到了雅间外,雅间的门竟大敞着。四人进入屋内,裴子期将门关上。

卫玥抬头一看,只见屋内坐着两个男人,都穿着便服。他先看了钱青两眼,立刻就排除了,又把目光投向朱瑙。朱瑙的相貌令他有些诧异,但他仍把目光停在朱瑙身上,没再去看钱青。

果不其然,惊蛰上前一步,向朱瑙行礼:“公子。”

朱瑙亦看了看陶白,便开始打量卫玥:“这是?”

惊蛰垂眼,自责道:“惊蛰办事不利……”他将自己捉人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言明自己恐怕已经打草惊蛇,若要抓住剩下那些流民,恐怕得要朱瑙另派更多人手。

朱瑙听他说完就已了然,倒也不急着安排抓人的事,又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卫玥来。他并不问卫玥的身份,反倒问道:“这么说来,你很聪明咯?”

卫玥一愣:“嗯?”

他进来之前都想好了若朱瑙问他的身份和他所犯之事,他该如何回答,却万万没想到朱瑙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承认还是否认。

朱瑙随手指了指雅间内的一副对联,问道:“认得字么?”

卫玥看了半天,念道:“白……什么天?什么什么花?”

朱瑙道:“没念过书?”

卫玥自嘲一笑:“我像是念过书的人?”

朱瑙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有什么本事?”

“阴谋诡计,坑蒙拐骗,偷盗抢掠,什么都行。”

卫玥:“……”

他嘴角抽了抽,道:“看来的,听来的,自己想出来的。”

朱瑙点了点头,道:“我派人去查过你的身世。你十二岁便已失怙,往后一直与三教九流厮混,一身本事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吧?”

他这一番话,俨然已经知晓了卫玥的身份。卫玥也不知他究竟是在试探,还是心里确实有数,迟疑了片刻,便已错过了否认的时机。

朱瑙道:“按照律法,你们犯的本是死罪。你想活吗?”

越逢乱世,律法越是严苛。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此乃乱世真言。卫玥这几年来所做之事,真是犯了十次死罪也不止。

他沉默片刻,又咧嘴笑道:“朱州牧这话问的……我们这种人若是不想活,又何必犯死罪呢?”

朱瑙并不意外,又“嗯”了一声,道:“你们上来的时候,可听见外面的议论了?何大将军死了。”

他话题转得太快,卫玥愣了一愣才道:“听到了。”

朱瑙道:“那你说说看,何大将军这一死,天下的局势会如何变化。你若说得有意思,我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卫玥目瞪口呆:“……啊?”

还能这样?

第74章 你去拿下剑州府

不止卫玥被朱瑙弄得目瞪口呆,屋里的其他几人也都吃了一惊,尤其最以钱青为甚。身为官吏,卫玥犯的事情钱青听说了一些,也知道朱瑙有意招降卫玥。不过对于朱瑙的决定,他却是不大理解的。尤其在听了刚才朱瑙和卫玥的对话之后,他更加不能理解。

——就算卫玥这人有点小聪明,也只是小聪明而已。一个没有读过书的蟊贼,哪里就值得朱瑙青睐?朱瑙还让他分析天下大势,像这种乡野村夫,他能分析出什么来?他有那眼光,他了解何为政事,何为国事么?

而卫玥那边,虽然不知道朱瑙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总比没有好。于是他飞快地思考片刻,道:“天下局势会如何变化?朱州牧,朝堂里的事情我不清楚,也就是平日里听人吹牛的时候听了一些——朝廷里是不是分什么阉党和士党?那个何大将军是不是士党的老大?”

朱瑙微笑道:“没错。”

“哦。”卫玥若有所思道,“那何大将军这一死,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吧?”

钱青原本不屑地听着,听他张口就来这么一句,顿时吓得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洒了一桌。——很快天下大乱?这居然跟方才朱瑙说得一模一样!

他立刻追问道:“你你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卫玥并不认得钱青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奇怪道:“何大将军死了,士党那些人自己肯定要内斗,还有阉党要跟着插上一脚,到时候那些当官的打得头破血流,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都分不清楚。当官的日子过不好,肯定要折腾老百姓。这样还不弄得天下大乱吗?”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也不明白钱青有什么好惊讶。

钱青瞠目结舌道:“士党内、内斗?”

卫玥见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好笑道:“这位兄台,你怕是没参加过什么帮派吧?”

钱青一个根正苗红的官吏,当然没参加过这种东西,登时连连摇头。

卫玥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任何帮派里,做老大的一旦不在了,余下的人里除非原本就有个地位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大截的老二,那老二还得极有能耐,能接手老大留下的摊子——而且,他必须得在老大离开之前就已经接手了大半事务。要不然,这帮派多少都得混乱一阵。人人都有私心,谁不想趁这机会多给自己捞点好处?这能不内斗么?”

顿了一顿,又道:“我不知道士党里都有些什么人,可平时听人说起士人士党,大家张口闭口都是何大将军。除了何大将军,那里好像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了。那他死了,换了谁,谁能服众?想趁这机会出头人地的能少么?”

钱青再一次哽住。的确如此,士党之中人才虽不少,可不管声望和地位,能与何大将军相匹敌的,再无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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