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所思所虑并非捕风捉影,事实确实如此,即便润玉继位后雷厉风行,使天界面貌焕然一新,但先前埋下的种种隐患仍潜伏在侧,若是有朝一日爆发,后果严重。
无论如何,旭凤不愿因一己之私再把润玉置于情义两难全的境地。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润玉的安泰更能让他上心的了。
火神如此通情达理,却让天帝感到一阵无力。
他没能让旭凤信任他,这如何不让他沮丧。
可他亦明白,若要让旭凤打消顾虑,空口白牙的豪言壮语是最没用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转变日久年深固化的思维,他确实还需要些时日,无论是于世人,还是旭凤。
“那你觉得呢?”润玉开口问道。
意识到润玉没有生气,也没有赌气,而是正儿八经的在和他商量,旭凤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也难怪,他印象里,润玉从来都是果断而决绝的,譬如幻境里冷不丁的自戗,又譬如拉太微下马前不声不响的谋划,还有不久之前那让他后怕不已的假死药……旭凤一直觉得要劝说润玉改变主意,至少会是一场持久战。
“旭凤?”
他回过神,低头见天帝抬着小脸神色淡淡,眉目间对他此时的走神隐隐有些不解,便赶紧回话,“我在。”
见状,润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提及成婚一事,你会开心,没想到却让你平添忧愁。”他抽出手,边慢慢踱到船头,边轻声细语道,“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如若此事真让你忧恼,那便当作我没有说过吧。”
“我……”即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见润玉轻易作罢,旭凤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他的失落润玉看在眼里,也因此面上才带了些笑意。
他话头一转,道,“可是,孩子已然有了,如若不让他名正言顺的出生,我心下难安。看来……”
旭凤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什么?”
“是时候替那孩子寻一个母亲了。”润玉回过头,一本正经道。
“不行!我不同意!”
旭凤立即脱口而出,尔后,才瞧见他哥嘴角略微勾起的弧度。
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嗫喏道,“我的意思是……你看,仙胎还那么小,要出生少说也得有个十年八年,不、不用着急吧。”
其实仙家结成仙胎,仙灵便已经成型,只要汲取足够的灵力,便可瓜熟蒂落,是以旭凤口中的“少说”,也不能一概而论。如若如先前润玉那般,与仙胎属性相冲的,孕育五百年乃至千年皆属正常,而属性相生的,则时日极短,感而孕子即刻出生的情况也并非没有。
像旭凤这般仙胎移位的,虽没有先例,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情况应该大体相同,他年轻力壮,小火灵在他那呆着欢快得很,哪里就不用急了?分明就着急得很。
“那么旭凤觉得,”润玉却十分好脾气的又一次问道,“为兄该如何做呢?”
他说这话时,松松束着的乌发因河上清风,垂落一缕在耳畔。朱唇玉面,皓齿星眸,那一缕随风摇曳的发丝,小手似的抓挠着旭凤的心尖尖。
这么一个玉人,别说是拱手让人,就是给人看去一眼旭凤都觉得亏了。
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自己来!
旭凤心一横,道,“我嫁!”
(一百三十四)
润玉不为所动。
果然,火神后面还跟着一句转折。
“只是,我不能以现在这个身份。”旭凤对于他所处的地位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只听他卑微道,“我可以以寻常女子的身份嫁进来,也不用行什么大婚之礼,就普普通通纳天妃那样,挂个名就好。至于该用什么样的女子,鸟族、水族皆可,或者和锦觅通个气,给我个花界精灵的名分,这么一来,在外界看来,天界与花界关系也大大缓和,两全其美!”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说到后面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完美,一合掌,兴冲冲的走到船头拉着润玉就要回七政殿拟旨。
“兄长,咱们这就……”他一扯润玉,没扯动,扭头一看,顿觉大事不妙。
他哥面如白纸,垂眸低颔,眸中隐隐泛着水光,双唇一丝血色也无。
“怎、怎么了?”旭凤忐忑道。
润玉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旭凤能退让至此,让他心惊,然而更多的,却是难过。
原来被人爱着,是这种甜蜜又痛苦的感受,他不愿旭凤为他舍弃什么,可这傻小子总是轻易将他的骄傲拿出来,随意的摆在他脚下。
这叫他如何敢动?
旭凤处处为他着想,他又何尝愿意让旭凤受委屈?
“你……是只凤凰,不是什么花界精灵。”润玉敛眸黯然道,“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