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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金枝(128)

“将你万剐凌迟、挫骨扬灰又何妨?”

这一刻的傅晚渔,屏住呼吸,看着这时候的顾岩陌。

屯田案,他针对的是方涣,从没瞒过她,但也没提过原由。她偶尔设想,只当是他看不惯武官中出了为着钱财委屈将士的败类,却如何也没想过,方涣牵系的事严重到了这地步。

而他,看起来散漫悠闲的他,在这件事情上,可谓深谋远虑。

之于百姓,他再善良不过:为着免却他们的无妄之灾,几乎不择手段。

之于方涣,他又再残酷不过:为着免却对方将要引发的战事,亦是不择手段。

很复杂、很矛盾、心机太深沉的一个男人。

这才是真实的他。

是一个,她没看到过的顾岩陌。

她一向知道,他是极好看的男子,而在这一刻,瞧着他,她心跳竟有些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蹙了蹙眉,却又意识到自己的面颊有点儿发烫。

就算没经历过儿女情长,只看话本子、情意绵绵的诗词,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她喜欢的男子,不是光风霁月,不是冷酷果决,不是义薄云天,而是这些兼具再加上非常歹毒非常老谋深算的一面?

……这一刻的傅晚渔,对自己很无语,事实如此。

而下一刻,她心里就被欢喜湮没。

先前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对他,无疑是有着信任、欣赏、尊敬和一点点喜欢,不然,哪儿会纵着自己与他没完没了地胡闹。但是,总觉得有点儿美中不足,好像差了点儿什么。

今日,她知道原因了。

心念数转,不过是几息的工夫,她迅速调整心绪,继续关注那边的情形。

方涣在顾岩陌的逼视下,魁梧的身形慢慢开始发颤,挺直的腰杆慢慢佝偻下去。片刻后,身形滑下座椅,跪倒在地,“我……能担得起的只有一个孝字了,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亲人。所有的罪责,是我一人行差踏错,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顾岩陌漠然道:“继续谈条件。如何让我认为你亲人无辜?你知道,我只算得失。”

方涣按着地面的手发力,死死地攥成拳,“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知。”

“留你全尸,不栽赃你至亲。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处。”

“……多谢顾将军。”方涣缓缓伏地叩头,随后言简意赅地告知答案,“当今皇后。苗疆。”

唆使他失分寸、枉顾律法到这地步的人,居然是当今皇后。顾岩陌眉心一跳。他先前所怀疑的,是两个皇子,却没怀疑过皇后和皇长子,从不认为他们有这般手段。

方涣自是揣测得出顾岩陌的惊讶、怀疑,低声道:“早在十二年前,我便被皇后拿捏住了。那时她还是贵妃。

“一次我有幸进宫,她给了我两条路:一是得她提携为她效力,二是被栽赃在宫中与嫔妃有染……”

说话间,他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我没法子,没可能选第二条殃及满门的路。其后数年,我四次升迁,大多是皇后命人举荐。”

顾岩陌深缓地吸进一口气。

傅晚渔则是握了握拳。她一向知道,皇长子好些事,是得了皇后提点,却没想到,皇后是这般的不简单,又这般的下作。

看起来,中宫主人,还得换。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作何感想,又会不会被气得晕头转向。

顾岩陌的神色迅速恢复平静,对方涣道:“起来吧。这顿饭,我就不陪你吃了。其余的,你放心。”

“多谢。”方涣微不可闻地道。

顾岩陌走到门口,叩击门上铁锁。

没多久,衙役疾步而来,开了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苦。”顾岩陌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到衙役手中,便阔步离开。

衙役眉开眼笑的忙着锁门。

顾岩陌走出去几步,忽又停下,果断转身,走到了傅晚渔所在的隔间,轻轻推开门,便对上了她灵动的大眼睛。

傅晚渔噙着笑,凝视着他。

能在这时间步入此处的,只有她。要是别人,进之裕之早就来通禀了。所以,他一点儿意外也无。他笑微微地扬了扬眉,携了她的手,“淘气。回家。”

“好。”傅晚渔乖乖地点头。

走出大牢,他才放开她微凉的小手,忍不住蹙眉训她:“怎么也不带个小手炉?”

“炭火气味大,带着不就早早露馅儿了?”

顾岩陌看她一眼,眼中是满含宠溺的笑意。

傅晚渔道:“没两日你就要当差了,不带我去京城好玩儿的地方逛逛?”

顾岩陌一边的眉毛明显地扬了扬。她该知道,他刚刚获知了怎样的事,势必要研究一下苗疆情形,第一时间做出安排——何时起,他的小九这么不着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