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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醉亦歌亦山河(29)

作者: 蕉下醉梦 阅读记录

“此事公父已然拒绝,便无需再议。”刘图南简短答道。

“世子心之所向,我知。益州刘主公超然出世、益州相杜四清仁德安良,此二人向来安居为上、从不关心斗争之事。然唇亡齿寒,益州方才从魏国手中夺回了汉中、上庸等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巴东、建平为人遏制吗?”

刘图南默然。

姜怀仁见他有所触动,扇了扇手中竹扇,继续说道:“我听说世子麾下有一员猛将,勇猛异常、杀伐果断。镇北数年,将汉中片的魏军打的是闻风丧胆。而且此人,手持前朝玉面将军所有沉沙戟,运兵打法也极为相似……”

刘图南佯装不知:“姜长史神通广大,连我北漠荒土上的小事都知道。此人名丑将军,军士们爱唤他花名黑风魅。你若见过了,便知此人丑陋无比,同玉面将军常歌全然搭不上关系。”

“……至于沉沙戟……”刘图南接着说道,“一把名器,来之不易,前主身殒后、辗转他主,实属正常。”

姜怀仁颔首一笑:“世子误会了。”

他停了停,接着说:“我并非关心这位黑风魅是谁。只是想和世子说点轶事。”

“什么轶事?”

姜怀仁平静地扇了扇扇子,娓娓道来:“世子有所不知,姜某虽现居于淮扬水乡,但实乃灵州人士。灵州风沙荒漠、苍莽孤山。今夜所讲的,便是巴彦敖包和青铜峡之间的贺兰山的故事。”

刘图南一直默默打量他,似乎在考虑此人究竟来意为何。

姜怀仁见他不语,继续说:“贺兰多狼,又多游牧,许多游牧人见着独狼,都觉着是游牧利器,也有不少付诸实施之人、以肉为饵,引了独狼回家去。只是这么多年来,独狼即使同收养它的牧民相伴、共同打猎、分享猎物,但若是听到狼王号召,亦会果断弃你而去,再不回头。灵州人俱知:丹心忠贞,贺兰狼魂。只是无论这丹心也好、忠贞也罢,都只会献给狼王。好些的,独狼走了便走了;还有些没良心的,甚至会咬了牧民进献狼王。有句我们灵州的老话,‘狼心狗肺’,说的正是独狼养不熟之事。”

刘图南面上依旧不为所动,手指却暗中摩挲着书案的边沿,他开口问:“姜长史这番贺兰狼之事,是想说什么?”

姜怀仁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扇子,幽幽说:“世子只以为自己得了最好的狼、最棒的刀,却从未想过,这狼是否有狼王、这刀是否有主人。”

刘图南垂下眼帘,低声道:“姜长史才学渊博,图南不懂姜长史言下之意。”

“前朝常家军代代忠勇、皆是良将,可惜个个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暴毙横死,世子可知为何?”

刘图南沉着脸,不多言语。

姜怀仁将手中的扇子一收,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世子:“大周朝的天子也看不清,手中的狼,狼王是谁。猛狼、好刀,用是可以,但不能专、更不能久,利器越了利器的本分,便要多生枝节了。”

刘图南绕开话题,平静问:“姜长史灵州人士、出仕大周,后历魏国,现辗转吴国,敢问姜长史是否利器?狼王何处?”

姜怀仁显然没料到刘图南此问,一时竟被问了个愣怔,小退了半步。

刘图南冷冷说:“方才姜长史一番狼王之说,图南深觉有趣。但姜长史放心,此番言论,图南私藏于心,不会与他人多言。希望姜长史也是。”

姜怀仁见他已全无和谈之意,却毫无紧张神色,缓缓说:“姜某只是讲讲家乡轶事,世子不必过多挂心。”

刘图南假笑一下,说:“那我也给姜长史讲讲我们益州的轶事。咱们益州物产丰富,就光锦官城附近吃的玩的就特别多。姜长史来的不巧,锦官城附近的龙泉驿枇杷刚下树。下次您夏天来,我请您吃饱。”

姜怀仁闻言拱手:“龙泉驿枇杷天下闻名,在我淮扬也是名品。”

“龙泉驿枇杷,确是天下名品。”刘图南缓缓把玩着案上的一只兔尾笔,轻轻抬起眼睛望了姜怀仁一眼:“我们益州有个习俗,龙泉驿枇杷,当天熟了当天摘,长史可知为何?”

“愿闻其详。”

刘图南哈哈一笑:“锦官人有句话:‘家有龙泉驿,总有贼惦记’。树上枇杷熟了,四周邻居都看得到,心里有酸的、有慕的,有想偷摘的、有想使坏的,想什么的都有。所以好枇杷熟了就摘,以免他人……眼红心妒。”

姜怀仁面色依旧平静,后颈却悄悄流下一滴冷汗。

刘图南带了些狠劲儿看了他一眼,这才唤道:“贪狼。姜长史说了半天话,有些累了,你带他去休息吧。”赵贪狼领命,二话不说对姜怀仁做了手势,请他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