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画的是什么?”他踩着落叶咯吱声走到她身边,有几只鸟受惊飞走了。
“树,还有树叶,还有树人。”
“树人?”
未衣用手指托腮,“树穿上衣服不就是树人了嘛。”
“树不需要穿衣服。”苏遗生冷道。
她绷得一声用指尖弹向纸面,“我喜欢给它们穿衣服不行么,这是我的专业爱好。”
“哦,你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我做梦都想成为真正的设计师。”未衣嘴角的梨涡浅浅凹陷,“我小时候有个美术老师夸我画小人很漂亮,我很高兴有人夸我,就一直不停画啊画,后来比起画人,反倒是更喜欢画各种衣服。”
她神思梦游,仿佛是在遐想很遥远的事情,这样的成长很梦幻,苏遗也有过成长的经历,但与未衣截然相反,他从小就惹麻烦。
他和同学打架,成绩不及格,迟到旷课,他的高中班主任让他母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他母亲不停地道歉,鞠躬,弯腰,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样。
可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怪他的父亲,当他还不到七岁时他就离开了,他从未真正关怀过这个家庭。苏遗记得那些家庭暴力的画面,他父亲对他母亲拳打脚踢,将她打工挣的薪水裹挟带走,骂骂咧咧一个子都不留。
为了帮母亲分担生活,他不得不去某家餐厅洗盘子,手上沾着客人们吃剩的东西,他从传送式洗碗机里把干净的盘子堆起来,滚烫的水流溅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一度烫伤,额头上滴着汗水。
而这换来的只是寥寥的钱财,后来他退学,成为了黑爪的打手,专门为他解决那些勒索要挟等难事,事后黑爪会给他一大笔钱,他可以用这些钱付房租,照顾母亲,买吃的。
但同时他明白,每挣一分钱,他都是在出卖自己。
他本不想害人,可这行只会越陷越深。
一阵风吹来,树叶像泡沫一样打在脸上,这时林间传来了几声猫叫。
未衣喵呜了几声,学的惟妙惟肖,不一会儿就把一只狸花猫从草丛间唤了出来,它看起来落魄可怜,未衣爱怜地把它抱在了怀里。
苏遗全程板着脸,他们的食物很稀缺,柴火也很稀缺,不可能再养活这只小野猫。
未衣和猫的眼神带着祈求,他很受不了这泪汪汪的场面,暴躁地踢着树干,“你不能养它,把它丢了,如果再让我看到,我就把它打死。”
未衣只得把小猫放下,为此她跟他怄了一天气,直到他又谈起她那唯利是图的父亲,她才恢复滔滔不绝。
“他以前跟许多奸商合作,开过很多污染工厂,为了省钱他给工人们配备保障措施,有很多人得了间皮瘤还有石绵病死去,他们的妻儿也受传染,那时我走在路上都不敢抬头,我们家会受到很多恐吓电话,他们诅咒我全家人都下地狱。”
“后来他转型成功,不再直接插手这些事情,他的脸出现在电视上,出现在财经报道里,他变得越来越有影响力,所以――”
她反而质问他,眼中含有深深的疑虑,“所以,是不是我父亲的仇家让你绑架的我?不然你为什么不按照约定把我交给黑爪?”
“你知道自己值多少钱么?”
“什么?”她很愤怒这个说法。
“十万。”苏遗淡淡吸一口气,“黑爪答应事成之后给我十万,如果我当时照做,你便会被他撕票杀死,或许现在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她终于不情愿地接受了他救了她这个事实。
最近的几天,那只该死的小狸猫一直在屋外转悠,未衣偷偷从晚饭中省下一些残羹剩饭喂它,她甚至从壁橱里给它找了一条破毯子安家,它有了名字,叫咪咕,每天未衣都这样唤它,可今天她发现它没睡在自己的小窝里,这让她很担心。
苏遗对此装作没看见,他孤身来到湖边,食物快吃完了,他不得不花费大半时光来钓几条塞牙缝的小鱼,临近天黑时他生火把将鱼烤了,未衣还在门口四处寻找那只小猫,天气越来越冷,她担心它会冻死。
他把她喊进屋里吃饭,给她把鱼刺挑了挑,她总是笨的会被白鲢的鱼刺卡到喉咙,然后不停地喝水,所以他尽量把鱼刺挑的干净些。
“你平时工作吗?”她小口嚼着糊糊的肉,声音咕哝不清。
“工作。”苏遗头也不抬。
“是合法的吗?”
“当然,为了生活我也有需要做的事。”他瞥她一眼,“而你连工作都没有。”
“我上大学的前都是我自己兼职赚的。”未衣耸耸肩,似乎有些恼火,“我不仅有工作,我还要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