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醒着,灵魂却渐渐沉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化为一具只会随着操控者舞动的傀儡。此刻的他,确实给我这种感觉。
好所说的“完整地活到那个时候”是正如字面意思的那样,毫无残缺地将叶作为暗祭的祭品献给黄泉的封印。
献给神明的祭品不可是不完整的人类,所以他才得以免受致残的极刑,麻仓好那天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是极限。
在夹层世界中接受初仪的神官自身的时间将会被放缓,因此肉体所受到的伤害的反应和痊愈速度皆会异常缓慢。据说是会慢到“以剑贯穿心脏也不会即死”这种程度,并以此为要素,构建起专为惩戒罪孽深重的神官而设计的祭祀仪式。以异常残酷的方式来执行长达数天的死刑,对罪人造成的痛苦越强烈,安抚神明愤怒的效果就会越好。更具体的手法则是无法口传的秘密,只有在仪式的时候才会知道。
大概,叶的命运就会是那样吧。
或许那个少年真的是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而不得不面对最终的裁决,但至少我希望那是在一切都清楚明白毫无遗憾的情况下来完成,而不是现在这样!
在那之前,只有揭开这所有一切的迷雾,才能让逝者灵魂得以安息。
★★★
最后,我从麻仓叶口中得到的有用线索只有一条,那就是关于禁术的来历。
这种极为生僻的法术在月见目前只有这位少年掌握,这也称为众人将他指为犯行者的最直接证据,而连他自己也无从反驳。
那么,在月见真的只有麻仓叶一人才能使用这种禁术么?叶的术又是何人所传授?难道就没有外人能来到月见使用那禁术了么?
我将疑问全数抛出,但是很快被他一一否决。
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全然符合逻辑。
月见只有我一人是人偶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少年再度如此说道,不容置疑的语气。
“因为那并非是我的老师传授的,而是‘继承的秘术’。”
“继承?难道是…”
“是特定人士才可以掌握的术,人选是由法术本身来选择的。”
“法术本身……?”
“并不是说它是像式神(注)那样拥有自身意识而选择主人,而是术本身从创立开始就设定了某些条件,我只是恰好符合了那些条件而已。”
“条件?那么说来就是术本身对持有者进行了限定吧?”
“对。月见一个时期只会有一位人偶师。他死去以后,术会由新任术师继承。更具体的我也无法对你说明了……那已经是触及禁术本身的实体…”
“最后一个问题,法术的载体是?”
“…因为你是麻仓家神官长,我想大概是可以告诉你的。记载着那法术的古书是御五家从先祖那里传承下来的密卷,五家分别保管着某一部分。只有被家主认可的法术候选人才能够阅读,其中有着不少鲜有人能够操控的禁术,我们平时使用的只是很浅的一部分。那卷物的名字叫做——”
《超•占事略决》。
完全没有听过的古卷,在我遍查手边所及资料后依旧毫无线索。所以这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卷物我无从得知,而叶能够告之我的讯息也仅是极少而浅的部分,最重要的来历、著者之类均为不明。
即使去问麻仓好或是其他神官长这种问题,估计也不会得到答案。
★★★
深冬的山里分外凄冷,虽然这里的气候多少也受到海洋的影响而应该比较温和,但大峯山却因为灵的聚集而气温偏低。在这种时候,大多岛民都已经停止了田间劳作,进入岁末的修整中,镇子上显得分外冷清。
正是放学的时间,走在寥落的樱花道上,因不断思索而放慢脚步。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从身边经过,夹着些许错落起伏的欢笑。
我不会被这种思绪感染,也不会因为此而打乱自己的节奏,因为我从未觉得自己应该过着和他们同样的生活。
不管多忙也还是尽量抽出时间上学,也只是应婆婆当时的要求,“去学校试试吧,和同龄人在一起应该能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可是木乃婆婆,您的话这次并不正确呢。对那些人我依旧无法抱有好感。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吧?
不论成功与否,仪式结束之时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日子。月见的一切对我来说,终归都有结束的一天。
学校中的候补神官们照例会将日常汇报上来,但那其中已经没有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
西九条所在的班级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少了一位转学过来时日不多的学生,没有人会对此过问。他只是静悄悄地从人们身边消失,不会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