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麻仓叶。”犹豫了片刻,思及不知他对苏醒之前的事是否还有记忆,干脆一口气说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恐山安娜,木乃婆婆的弟子,麻仓家神官长之一。”
“…你好”他的声音很低,而且沙哑,我几乎是靠着口型才辨认出语意。就在我怀疑他目前的状况是否能将这个对话进行下去的时候,少年的面上却浮现出一丝虚弱浅淡的微笑:
“我没有猜错,你果然是麻仓家的神官呢……”
我略微一惊,他是在说之前的事么?那么说来……
“你还有印象?对于作为西九条真澄时的事?”
“…算是吧,现在我还有点混乱…”
这稍微有点打乱了我的步调。原本我只想问他关于四年前的那件事,但想起这期间发生的事,瞬间思维又跳跃到好命令我“妥善处理”西九条的那个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失败,“西九条真澄”或许可以离开月见,而麻仓叶就不会以现在这种模样被囚禁在暗之渊中…然而放他走真的好么?麻仓好他那时又到底是否知道“西九条真澄就是麻仓叶”这一事呢?如果那时他就已经发现那名少年是自己的弟弟而想让他离开,现在为何又对麻仓叶的处境视而不见?或者说,认为好他想要放走西九条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误理解?
我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那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抬头望向他。
“抱歉…因为我那时的轻妄,对你有很多误解…”
我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他竟然真的撑起身体朝我俯身下来,牵起身后一阵当啷脆响。这时我才看清那声音的来源并不是系在手腕上的镣铐,而是从外层罩衣下方延伸出来的锁链碰撞发出。视线顺着上移,猛然瞥见他背脊处已经浸染成大片的暗红,心脏瞬间卡停数拍。
“你…你是个蠢蛋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吧!”不由得抓紧了槛栏喝道。明明是我对你做了那么多!
“诶…对…对不起…”他似乎被我的吼叫惊到,瑟缩了一下,那反应倒真的和西九条一摸一样。
“……”忽然有些气结的感觉,脑海中酝酿很久的话语猛然卡住,不知如何启齿。
“为什么……”
“…诶?”见我语气忽然放缓,他反而显出一副茫然的摸样来。
真的是他,和六年前那个被我无视而逐渐僵住的少年相同的脸。虽然无比憔悴,但同样单纯而坦白。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我垂下目光,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听到答案。
明明是蠢得会向伤害了自己的人道歉的人,无法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来。
少年背后的伤痕,据说是被称为“鬼缚”的古老咒术。以施加了封绝之术的锁链从恶鬼或罪人的肩胛骨处穿过,不但可以限制他的一切行动,也能够封印其所有法术。这是对罪孽深重者使用的最残酷的咒术之一。锁链的另一端因该是于固定在石壁上的咒缚阵中心相连,他自己绝对无法触碰。
那个伤口因为诅咒永远不会痊愈,加上这里是时间几乎停滞的世界,他会永远被禁锢在这石室中,直到解除咒缚的那天。但是我几乎能猜测到为何没有将他立即处刑的理由,那是因为四家的长老已经商议好要将背叛了月见的罪人作为祭品在下一次的正祭中献出。
注:据说,有灵出现的地方气温会急速下降。在一些日系灵异故事中甚至设定出某种测定灵体的仪器,通过检测温度寻找灵的痕迹。
注:夹层世界没有日夜更替,这里的午夜指的是现实世界的午夜时间。
注:逆风,阴阳术术语之一。法术失败或被击退时会带着巨大的反作用力返回到施术者身上,这是使用术必须承受的风险。
第十九章
【柒刻】
朦胧的橙黄色火光闪动的一瞬,短暂的阴影笼罩在少年的身上,让我产生他似乎被什么触动一般的错觉。
事实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带着点无奈的平静。
细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接连几次的明暗不定,我侧过身去,正望到一只褐色的蛾扑撞着中厅的烛灯。
“我也不知道。”
极飘忽的声音传来,一时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了什么?”
“那时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抱歉…”褐色的眼眸凝望着我,既没有任何闪烁也毫不回避,但他的回答却让人匪夷所思……
“不知道?”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放大音量,因为门口还有不少值守神官,此刻大概也想要听清室内的动静吧。
“你…该不会也是这样对大神官们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