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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病【CP完结】(282)

段九蓦然一惊,沈玦和夏侯潋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想要跑过去。

段九高喝一声:“乾达婆!”

戴圣言无言地笑了笑,垂老的眸子里盛满了清光,是沈玦和夏侯潋从未见过的清澈。他猛地一转身,双手死死攥住乾达婆拉着牵机丝的手,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垂暮的老人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在乾达婆反应过来之前,老人用力往后一仰,锋利的牵机丝没入老人脖颈的皮肉,从另一侧穿出,老人的头颅随之脱离,从那具枯槁的身躯上滚落下来。鲜血呼啦啦地飞溅出去,淋了乾达婆满头满脸。

时间仿佛变慢了,沈玦眼睁睁地看着戴先生的头颅落入空中,滚在地上,发冠掉在地上,白苍苍的发丝散开,在月光下出奇的亮。

那一刻世界好像失去了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感觉到无比深邃的悲意在他胸中翻涌,像滔天的潮水,几乎要把他淹没。可他竟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颗渐渐冰冷下去的头颅,月光覆在上面,犹如霜雪风尘。

死了一般的沉寂之中,段九的第二次厉喝响起:“乾达婆!”

刺客一跃而起,刀刃撕开风声的呼啸恍若厉鬼呼号。夏侯潋上前一步挡在沈玦身前,微微下蹲,他的眼前,利刃迎面而来!

夏侯潋拔刀出鞘。

雁翎刀擦过刺客的兵刃,划出凄冷如月的圆弧,然后迅疾无匹地斩下,无比迅猛的速度配合刁钻的角度,雁翎刀的斩击犹如劈山斩海,刺客的兵刃瞬间断成两截。

倭刀·拔刀术。

乾达婆想要回撤,然而已经来不及,一柄黑刀擦着夏侯潋腰侧伸出,刺进了他的腹部。鲜血顺着血槽淅淅沥沥流出来,乾达婆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黑刀刀身上的铭文,“静铁……”

沈玦面无表情地把刀送得更近,刀撕裂血肉的声音粘腻又血腥,乾达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面具跌下来,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白瓷面具在地上清脆了响了一声,碎成两瓣。刀刃相接的声音仿佛一个信号,远处的战争应声而起,火铳的声音响如洪雷。竹林间猛地出现星子般的火光,迅速地向沈玦这边逼近,那是埋伏在竹林外的神机营军队。

老人的无头身躯倒在枯败的草丛里,鲜血浸入冰冷的泥土。

段九已经没入了黑暗,他的声音顺着风遥遥地传过来。

“厂公,后会有期。”

第100章 穷途当哭

雪无声地落,地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粒子,一个又一个前来吊丧的官员从沈玦身边经过,厚实的皂靴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响。戴先生家的厅堂太小,吊唁的官员只能在灵前插上一炷香,又匆匆退出去。但没有人敢逗留在堂前的院子里,因为沈玦跪在那里。

白雪落了他满头满肩,好像一夜之间鬓发皆白。他的周围似乎有冰冷的海潮在寂静地涌动,把他和旁人彻彻底底地隔绝开来,没有人敢靠近,甚至忘记了道一句“厂公节哀”。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沈玦这个模样,他好像一直都高高在上,眼波轻扫间便见刀光剑影,烽火粲然。可是这一刻大家突然间发现,他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和自家的孩子一个年纪。

现在他的先生死了,这世间,终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慈祥又严厉地唤他一声:“惊澜”。

夏侯潋带着番子四处搜查,京城里各处地窖、**都翻了一遍,他甚至抄了两家背景不明的赌坊和妓院,就差把京师的地砖一片一片地翻过来,仍是没有找到唐十七,也没有刺客。那个有时候怂有时候又有点猥琐的男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剩下。夏侯潋心里惴惴不安,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沈玦还在戴先生家跪着,可他不能去陪他。夏侯潋觉得胸腑中像烧着炭,烤着他的心。

雪还在下,派出去的番子一队一队地回来,禀告他一无所获。今天雪大,大街上人不多,翻到的簸箕在地上滚,空荡荡的摊子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什。有乞丐在翻东拣西,期望可以找到一点儿吃的。夏侯潋心里忽然茫然起来,伽蓝好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他像是在做一场没有因由的梦,伽蓝的厮杀都只发生在梦里,否则为什么天一亮,刺客就随着月光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侯潋跑了很久,从早到晚。天渐渐暗了,夕阳从远山后面升起来,薄薄的一片红,像穷苦人家剪得褪了颜色的窗纸,糊在天尽头,雨水一冲就能掉下来。街上人更少了,天气冷,贩夫走卒生意惨淡,清瘦的影子落在雪地上,一道一道,都是孤苦伶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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