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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241)

张仵作哈哈大笑起来,顺势接了乌梅放入口中,顿觉一阵清凉酸甜,三口两口吮吸了梅肉咽下,竟又主动要了几颗。

晏骄也喜他这样不见外,索性将一整荷包都塞过去,张仵作也大大方方收了,“赶明儿我做些豆腐干作回礼,滋味儿与别处买的不同。”

两人说笑几句,觉得头脑渐渐清醒后,又命人去叫了使团随行医官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使团内所有随行人员俱都惶恐不安,虽然现在已近子时,但依旧无人敢睡。

那医官哆哆嗦嗦过来时,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然后一开口就是一串鸟语。

晏骄和张仵作:“……”

忘了有语言障碍了。

阴影处的小八噗嗤笑出声,主动出来帮忙翻译,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晏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便问医官,“你家郡主平时身体如何?可有胃部泛酸,恶心呕吐、腹痛腹胀之类的症状?”

人都死了,医官也不明白她问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什么用,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郡主素来体格健壮,又爱骑射,颇习得拳脚在身上,等闲男儿不是对手,并无大人所言病痛。”

晏骄微笑点头,又问了个更加奇怪的问题:“那想来她身边的侍女也是这般了吧?”

那医官微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摇头道:“服侍郡主的其中一个婢女倒是有方才大人所言症状。”

“哦,那倒罢了,”晏骄若无其事道,又问,“以前在赫特部时,就是那两名失踪的侍女服侍你家郡主么?”

医官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摇头道:“小人不是郡主跟前的人,对这些不大清楚,只是平时瞧着少说也有六七个,因此番进京不宜带太多人,这两个是郡主自己挑出来的。”

当时好些人还有些不解,分明其他几名侍女都很健壮可靠,为何郡主非要挑个不省心的病秧子带在身边。

听到这里,晏骄知道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也照例赏了医官一粒银锞子,请他回去。

待人走后,晏骄主动向面露疑色的张仵作解惑道:“其实在前几天,我曾意外与陂刹郡主见过一面,当时隔得远,还差点将她与那两名侍女认错了。”

主仆三人不管是年纪、身高、体态都几乎一模一样,如今这尸体面目全非,若非胃部情形,当真难以分辨死者实际身份。

张仵作闻弦知意,“你的意思是,今日祸事,其实是陂刹郡主早有预谋的?”

晏骄缓缓吐出一口气,“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张仵作眉头微皱,“她图什么呢?”

晏骄也有同样的疑惑。

陂刹郡主费尽心机做这些,究竟图什么?

一黑一白两颗脑袋上都满满覆盖着疑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全是茫然,显然不太明白陂刹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有什么发现么?”没想到这么晚了,邵离渊竟也还没睡,才几个小时不见,老头儿的嗓子都哑了。

晏骄和张仵作都起身行礼,邵离渊摆了摆手,才要说话,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卫,神色复杂道:“定国公来了。”

众人都是一愣,下一刻便齐刷刷看向晏骄。

晏骄眨眨眼,“不是我叫他来的啊!”

邵离渊一听庞牧的名字就觉得麻烦,“叫他回去。”

这个时候,肯定是宴会刚结束就过来了。

侍卫为难道:“这个恐怕不成,定国公手持圣旨,说奉陛下的命令前来协助,已经,已经是闯进来了……”

别说无人敢拦圣旨,哪怕没有圣旨,天下何人能挡定国公?

话音未落,身披玄色大氅的庞牧已经带着几个人呼啦啦涌入院内,手中果然高高举着一个明黄细卷轴。

晏骄就觉得邵离渊几乎要翻白眼了,额头上青筋鼓了鼓,终究还是跪了下去,“微臣接旨。”

庞牧先咧着嘴朝晏骄挑了挑眉毛,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展开圣旨念起来。

听完之后,包括晏骄在内诸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总有种感觉:估计圣人是被逼写的。

内容空前言简意赅,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个字,主旨就是定国公值得信赖,邵大人你快叫他从旁协助吧。

邵离渊黑着脸接了旨,若非是正经圣旨托布,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敲到庞牧脑袋上了。

庞牧见目的达成,哪里还理会旁的,三步并两步来到晏骄跟前,捧着她的脑袋细细打量,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怎的累成这个样儿!”

说完,就拧着眉头去瞪邵离渊,“人来之前好好地,这才多大功夫,眼里都冒血了,你们这是正经查案子吗?”

晏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叫他不要说了。

可素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庞牧这回却不理会了,只是脸色不善的看着邵离渊,非叫他给个说法。

一来对方年纪放在那里,二来还有廖无言一层关系,往年他总是让着这人三分,可现在却让不得了。

邵离渊原本还有些生气,可此刻见他这般模样,反而觉得有趣,倒背着手笑出声来,“如今你竟也是个着三不着两的了。”

眼见庞牧就要闹起来,晏骄干脆掰着他的脖子道:“你倒是听我说话啊!就是低头久了控的!”

刚还像个刺猬似的定国公周身瞬间柔和下来,心疼的将她双手捂在自己掌心哈气,“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哎呀,这样凉。”

他跟邵离渊的恩怨由来已久,但两人都知彼此非那等奸佞小人,才刚庞牧也不过迁怒罢了,显然邵老头儿自己也没往心里去,不然早勃然大怒了。

晏骄没好气道:“若非你巴巴儿举着圣旨过来,我也不用着急忙慌出来往这青石板地上跪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青石板的滋味……谁跪谁知道!

庞牧嘿嘿一笑,就听邵离渊在那边冷笑道:“瞧瞧德行吧。”

他可太知道怎么撩拨庞牧了。

庞牧才要扭头跟他打嘴仗,冷不防小六突然蹿过来与他低声耳语几句,前者的脸越听越黑,最后冷哼的声音里几乎都淬了冰碴子。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庞牧摆手示意小六退开,冲邵离渊不悦道,“你是个为老不尊的,看看下面都带的什么兵!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虽早知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可此刻亲耳听到对方捋虎须捋到自家头上,胸中怒火仍是止不住的往上窜。

若果然捅出大篓子,叫这得之不易的安定太平化为乌有,边关数十万将士岂不白死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左右战火没烧到京城,在那些京官儿眼中,数十万人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也不过是茶余饭后不痛不痒的谈资罢了。

在这件事情上,邵离渊倒是没有分辨,权当没听见的,只去问晏骄与张仵作验尸结果。

这么多年来,庞牧与他打过的交道数都数不清,可太清楚眼下的沉默代表什么了:

这老头儿分明是默许了自己接下来可能的行动。

哼,这老货,事到如今竟还打着借刀杀人的念头,真是算计到家了……

邵离渊确实猜到了庞牧的打算,并且也不打算制止。

官场难熬,许多人在里头滚得久了,难免沾染浊气,尤其燕樱与堂溪此等有根基的,彼此勾连成串,多年来排挤、打压旁人的事情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邵离渊虽有心整治,无奈类似小算盘比比皆是,叫人实在无处下手。

不过不要紧,天下还有一个从不按常理出牌,专好管闲事的定国公呢,如此便叫他杀鸡儆猴,也好肃清风气。

得了无声承诺的庞牧颇有种立刻就搅得天翻地覆的冲动,见晏骄忙着和邵离渊分说案情,他舔了舔嘴唇,将两只手捏的咔吧作响,“许久不见,还怪想的,我去找那小郡王聊聊。”

邵离渊诡异的沉默片刻,心力憔悴道:“你好歹留个活口。”

也不知庞牧听没听进去,早已转身去了,沉重的披风瞬间与夜幕融为一色,波浪滚滚中无端带了杀气。

一众人折腾到天色微微泛白才胡乱回房眯了一阵,然后便晕晕乎乎去伙房吃饭。

可想而知,当燕樱和堂溪二人结伴来到伙房,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面沉如水的庞牧时,心中会如何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大人大人,我要打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