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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237)

当初赫特老国王战败被杀,王后自尽,十七个王子也死的只剩下四个,如今的小郡王还是大禄亲自支持的,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尽在掌握。现在人家更亲自进京,将出身最高贵的郡主献上,真是不能更诚恳了,可若这般低声下气俯首帖耳都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晏骄的话一出口,那两名捕头便齐齐看过来,脸上微微有些诧异。

邵离渊嗯了声,显然挺满意她能跟上大家的思维,又主动指着那瓜子脸白净面皮的介绍说:“这是天字甲号燕樱,那个是地字乙号堂溪。”

说完,又对燕樱和堂溪道:“这是晏骄,本案事关重大,需尔等通力合作,不容有失。”

前段时间刑部又收了一位黄字乙号捕头,如今共有十四位捕头,听起来不少,但无奈天下之大,频频有各类案件发生,往来不便,竟也时常不大够用,基本上很难见到十四个人同时在京城驻扎。

就好比现在,算上晏骄也只有三人在,其余十一人全部被派往各地协助地方官府调查去了。

邵离渊介绍完,这三人就齐齐抱拳。

燕樱生就一副笑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有十分温和模样,此时略勾一勾唇角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若是不识得他的,只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人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捕头。

倒是那堂溪,似乎对晏骄颇有意见,问好明晃晃的透着敷衍,最后更趁邵离渊不注意频频皱眉。

晏骄见多了这样的人,也不往心里去,见目的地到了便翻身下马,随邵离渊一起进去。

供赫特部一行人下榻的是一处四进宅院,早年曾属于某被抄家流放的贪官,此刻已经被士兵和刑部衙役们团团围住。

陂刹郡主就住在最里头东边的一座小院子里,晏骄等人还没走进去,就已经闻到空气中浓烈的烟熏和皮肉烧焦的味道。

没有真正现场闻过的人很难想象得出这种味道。

不怕说的恶心点,人也算动物的一种,有肉有脂肪,烧过后难免也会带一点肉类特有的焦香,但偏偏你的潜意识中已经知道被烧的是个人,于是两种本能相互碰撞过后,留下的只剩恶心。

有人上前与邵离渊接应,飞快地介绍了目前了解的情况:

“据伺候的人交代,陂刹郡主近来时常发脾气,除了两个贴身侍女外不许留人,就连侍卫也都被撵到院门口。今日厨房那边来送午饭还被骂了一顿,门都没捞着进,放在门口就跑了……未时过半,陂耶郡王派人通知郡主做入宫准备,也被骂了回来。后来郡王亲自过来,虽然没能进门,但郡主保证说不会耽搁,也就罢了。”

宫宴是酉时正式开始,但冬天黑的早,而且因为入宫人数较多,进去后还要进行一系列预备工作,所以宫门一般申时过半就会关闭,而此处距离宫门口颇有一段距离,确实需要未时就着手准备。

“眼见申时将至,郡王久等郡主不到,再次派人来催时,却发现有浓烟从紧闭的门窗缝隙内溢出……”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陂刹郡主下榻的小院内。

此时房门大开,可见屋内一片熏黑,哪怕火已经被扑灭了,依旧有白烟从各个角落持续不断的飘出,而那股复杂的气味也越发浓烈,刺激的人喉头发痒。

邵离渊嗓子不太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问那衙役,“跟着郡主的两个侍女呢,可问过了?郡王现在何处?”

那人面露难色,“说来也是奇怪,那两个婢女竟不见了踪影,郡王倒是在后头,卑职这就将他请来。”

“不见了?”邵离渊微微抬高了声音,“此处守卫森严,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可是出去了?”

那人摇头道:“大人赎罪,因事发突然,卑职正命人挨个问话,现在才刚过半。虽目前还没有消息,但稍后会有所得也未可知。”

邵离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冲晏骄他们三人一摆手,“我去会会陂耶郡王,你们带人仔细查看。”

话音刚落,燕樱和堂溪就带着几名手下进去了。

他们两人都是积年的捕头,带的人也经验丰富,压根儿不用吩咐就各自负责一处,非常有条不紊。

晏骄本身在现场勘查方面就不是专长,平时有人配合倒也相得益彰,但此刻几人明显各自为政,更因她手下并无勘察人才可用,短板瞬间暴露无遗。

她在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这实在是她截至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高等级和最大场面,同时也是空前考验,但凡稍微落后一步,就要应了那句“一步赶不上,步步撵不上”的老话。

此番瞧着是大禄朝官员通力合作,但私底下也是她与刑部旧人,或者说朝廷那些顽固不化分子们的一场好厮杀:

若是赢了,她才能延续自己的骄傲;可若是输了,她的前路可想而知的艰难。

堂溪很明显不喜欢自己,而那燕樱瞧着和善,实则礼貌而疏离,反而比前者更加难以接近,指望他们两人与自己分享勘查结果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必须另做打算。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当气喘吁吁的宋亮终于将勘察箱送到时,晏骄的信心便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

她还有一个其他捕头都不具备的优势:

她晏骄既是捕头,也是仵作!

第140章

燕樱和堂溪早就听说过晏骄名头, 此刻虽然埋头干活,却也分神观察她的举动。

原本见晏骄在原地未动, 两人还心中暗笑,心道果然是个名不副实的,结果下一刻就愣了。

宫装本就与实用无关,衣袖肥大、下摆拖地, 堪称华而不实的典范。晏骄顾不上心疼,直接撩起大裙摆系在腰间, 又取了缎带将两条袖子束起,然后提着箱子直奔尸体。

堂溪心头一沉, 暗觉不妙, 低声向燕樱道:“师兄。”

燕樱朝他微微摇头, 复又埋下头去仔细寻找线索。

堂溪暗暗咬牙,愤愤的哼了声, 这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对啊,他们怎么就忘了,这娘们儿可是仵作出身!

线索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要案子一天不破, 现场就一天不能动,回头大人带头交流时,难不成他们还真能藏着掖着不说?退一万步, 即便他们不说,难道大人就看不出?回头那娘们儿求了救兵,三个臭皮匠凑在一处, 难不成一点儿找不出?

反倒是验尸,寻常人哪里懂的?若对方有意隐瞒,他们才是有苦说不出。

如此说来,他们即便抢占先机又有何用!

晏骄不知那边两人心中跑马似的窜过许多念头,一边计算着回老家探亲的林平回来的日期,一边麻利的戴手套,准备开工。

小六小八他们只是侍卫,这种时候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案发现场的,不过么……晏骄吩咐他们留在外面时,又不着痕迹的朝燕樱那些人身上使了个眼色。

她不敢确定小六小八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两人毕竟是在战场上搞过刺探谍报工作的,相信必然不会空手而回。

倒是稍后赶来的阿苗这丫头因出身关系,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见状低声道:“师父,我瞧那两人都非善与之辈。”

尤其那个黑脸的,才刚自己路过他身边时还得了个白眼呢。

晏骄看了她一眼,“阿苗,你要记住,只要你是个女子,这种歧视和排外便会永远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伴随你一生。”

她们做得好了,外头的人可能会说“也不过如此”;可她们若做的不好了,那些人便会大喊“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女人果然不行”。

所以她们走的,本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这路上诸多荆棘坎坷,压力是外人无法想象之重。

阿苗用力抿了抿唇,重重点头,“我知道的,师父。”

“好姑娘,”晏骄笑着看了她一眼,重新将视线放回尸体上,“让我们看看它想说些什么。”

火灾现场实在不是什么理想的尸体来源处,皆因高温足够将体表遗留的绝大部分特征和线索焚毁殆尽。

就像眼前这具焦黑的尸骸,表层都炭化了,更别提正常情况下用来辨认身份的衣物、容貌,统统无法使用。

一般来说,床上的尸体多以仰卧和俯卧最为常见,但眼前这具尸体却是比较罕见的偏俯卧的侧卧,同时肢体蜷缩,看上去分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