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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224)

他是开酒楼的,每日都忙的了不得,陪伴家人的时间有限,直到三个月前才意外得知老爹年前认识了几个玩古董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他拼了命的挣钱,不就是给家人花的么?再说了,古玩又是桩极其风雅的爱好,老父亲辛苦一辈子,中年丧偶,辛苦将自己拉扯大,只要他老人家能高兴,倾家荡产又如何!

这么想着,一开始燕清非但没反对,反而还主动增加了给父亲的零花,鼓励他出去与老伙伴们交际取乐,只偶尔过问几句。

可渐渐地,他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老头子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迅速转变为如今的深信不疑,甚至有点儿魔怔了,逢人就说有位高人十分了不得,简直无作不知无所不能,尤其擅长捡漏,就也跟着疯狂乱买。

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比较谨慎,燕清私底下还派人偷偷打听那位号“如意先生”的高人,发现他大约是去年年初就到了峻宁府城外,就地结庐而居,生活十分清贫,整日要么与人吟诗作对,要么高谈阔论说些风雅之事,引了不少读书人前往讨教。

如意先生也确实如燕老爹所言,对古玩一道颇有见地,来了这一年多不到两年时间内,就已经成功为自己、帮别人搜集到七、八件货真价实的古玩,其中一位据说一转手就赚了一千多两,直接带着一家老小荣归故里……

反正怎么看吧,这都是一个超然物外乐于助人的隐者居士,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即便如此,燕清还是觉得父亲如今对古玩的狂热有点不对劲,便尝试着劝了几回。谁知素来忠厚温和的父亲却好似魔怔了一般,非但不听,反而基本上每次都跟他吵起来。中秋之夜更是当场掀了桌子,团圆饭也不吃就冲到大街上,引得他追了大半夜。

因前些日子燕清承办了几位财主的寿宴,忙的不可开交,一时间分身乏术,难免放松了对父亲的约束,直到昨天晚上才发现情况有些紧急。

说到这里,燕清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胖脸上热汗滚滚而下,“草民昨天晚饭时就见父亲坐立不安,饭也没吃几口,还以为他身体抱恙,特意请了大夫。因草民连着三天没怎么合眼,实在是累得狠了,听大夫和父亲都说无碍,竟也没有细问,径直去睡了。”

“结果今天早上才刚起床就有小厮慌慌张张来报,说老太爷城门刚开就打发人出去了,刚才也不知听了什么回信儿,竟两眼一翻就撅了过去!”

“草民吓得了不得,忙请了大夫,大夫说是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所致,又施了针、灌了药,好不容易把人弄醒了,草民这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他竟于半月前偷偷托付给那位如意先生三千五百两银子,去买什么转手就能换三万两银子的九龙鼎!两人原先约好了十天后交易,可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如意先生一拖再拖,而父亲觉得他从未失信于人……他今天到底等不及,便打发小厮去草芦看情况,哪里想到早已人去屋空,哪儿还能找到什么如意不如意先生!”

听完这一通话之后,晏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槽多无口。

廖无言更是冷笑出声,“九龙鼎?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这样匪夷所思的谎言竟也敢信!怎么不去买个传国玉玺!”

九龙自古以来只有帝王可用,便是其他皇亲贵胄都要依次递减,可燕老爹竟鬼迷心窍的相信了如此拙劣的谎言,巴巴儿送了银子,叫人说什么好。

众所周知,廖无言是个斯文人,一般不发火,除非忍不住。

燕清夫妇见那位谪仙似的大人都动了怒,越发羞愧,可事到如今也不敢辩驳什么,只是跪在地上磕头。

庞牧无奈道:“事已至此,或悔或臊皆已无用,赵氏先家去照顾老幼,燕掌柜留下,将一应细节俱都细细说来,立个案。杜奎,你亲自送赵氏家去,顺便看看老爷子情况,若是得用,便也着人抬了来问话。”

众人俱都领命而去。

赵氏叩头道谢,又跟夫君道别,逃也似的走了。

下头齐远挠了挠头,凑上来问:“大人,那咱们是查案啊还是继续演练?”

庞牧道:“既查案,也要演练,对外先不要声张。”

齐远抱了抱拳,才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庞牧叫住。

“大人?”

庞牧嗯了声,“今天的事情你处理得不错,去吧。”

即便离了战场也不该放松警惕,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这世上并非每件事都能从头再来,他们赌不起任何一点“万一”。

第131章

燕老爹虽一时晕厥, 但平时保养得宜,身体十分康健, 扎了针、吃了药后症状大大缓解, 听闻知府大人要亲自问话, 二话不说就叫人抬着过来。

距离上次桥上偶遇才不过半月时间,可燕老爹却已经憔悴的狠了, 乍一看犹如老了六七岁,可见遭受打击之大。

念他年老体弱, 又才遭了劫难,两条老腿还有些发颤,庞牧特许他坐着回话。

燕老爹推辞一回,颤巍巍道了谢, 才要开口又觉一股火气攻心, 忙取出大夫开的丸药,压了一枚在舌下,这才慢慢将气息喘匀了。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燕老爹双手撑膝叹道,“犬子忙于生意,三个孙辈成家的成家, 上学的上学,草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也实在插不上话,左右在家也没个念想,倒是也学旁人一般遛鸟, 渐渐认识了一些人,日子倒也有滋味。”

晏骄生怕他撑不住,忙插空笑道:“这岂不是您老的福气?儿子这样能干,儿媳又孝顺。”

说的燕老爹果然面色红润,脸上带喜,先朝晏骄作揖,“承您吉言,不过倒不是草民王婆卖瓜,我这个儿子、儿媳实在是顶能干又和顺,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们不是,先捧到跟前紧着我这个黄土埋半截的人霍霍。”

燕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孝顺老子天经地义,实在当不得夸。爹,您莫要多说话,倒是讲正事要紧。”

庞牧笑了笑。

燕老爹也跟着笑,又道:“约莫是去年霜月里,草民偶然间随人做了一个局,赏些花鸟虫鱼,意外见到了那位如意先生。那人约莫三十六七岁年纪,面皮白净,举止端方,又能出口成章,众人都爱找他说话。”

世人最重读书,如今冷不丁来了个文人墨客,偏对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商贾、平民没有半分轻视,众人难免心生亲近之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燕老爹手头阔绰,往来的也都有老富豪,众人你来我往,隔三差五就相互设宴、摆局,又常请些风雅人来,渐渐地,同那如意先生也就熟络起来。

得知如意先生住在城郊草芦,众人十分不忍,还有人主动想送一座大宅院,可对方都一一回绝,连赠礼都不肯收的。

见此情形,众人越发钦佩他的风骨,且听他言之有物,便时时奉为上宾。

说到这里,燕老爹又重重往腿上拍了两把,愤愤道:“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草民鬼迷心窍,这哪里是什么高人,干脆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哩!”

庞牧问道:“那古玩一事,是你们先起的头,还是如意先生有意引导?”

“说来惭愧,”燕老爹赧然道,“原是草民有个老友,性格张扬,最爱炫耀,不过人倒是不坏……那日他桃花宴上,他带了一对旧瓷瓶,说是偶然间得到的,特地拿来给老伙计们开眼,谁知如意先生看了几眼便说是赝品。稍后我们又额外找人验过,还真就是假货。”

“从那之后,如意先生一战成名,便时常有人拿着些古玩之类过来询问,他也从不藏私。”

“那不挺好的吗?”晏骄不解道。这么看来,难不成如意先生还是受了他们的启发?

不对,等等,那瓷瓶是哪儿来的?果真是偶然吗?

“是啊,原本是挺好的,”燕老爹愁眉苦脸道,“可有一日我们却亲眼见了,有人拿了重礼来谢,说是得如意先生指点捡漏,原本是一乡间老妪用来腌咸菜的破瓷坛子,可谁成想竟是个宝贝,转手就那八两换了八百两!”

晏骄和庞牧等人对视一眼,嗯,来托了。

燕老爹见他们面色微妙,禁不住老脸通红,忙辩解道:“大人,诸位大人呐,草民原本真没打算下水啊,您想,我如今衣食无忧,也没几年好活头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