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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83)

秦知县和苏本更惨,基本上整个人都僵硬了,晏骄转到哪儿,两个人的眼睛就跟到哪儿,想问,又不敢问,憋得脸都要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城上空回荡,越来越近。

晏骄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约而同的朝着紧闭的宫门口眺望,哪怕此刻什么都瞧不见。

突然,走到近前的脚步声停了,宫门被人打开,一个小太监跑了出来,朝他们看了几眼,尖声道:“传峻宁府一行人觐见!”

千斤巨石瞬间消失,突如其来的轻松几乎让晏骄吐出来。

成了!

若是圣人果然大怒,估计这会儿他们直接就被拖出去砍了,哪儿还用得着费这个事?

事实证明,晏骄只猜对了一半,圣人确实大怒,他们进去的时候地上还有许多没收拾完的瓷器残片。

她只听到周围好像有许多宫人走来走去,里间的黄帐子后头隐约有争论声传来,十分激烈。

也不知里头的人说了句什么,晏骄就听到王公公小声说:“别怕,跟我进去。”又对秦知县和苏本淡淡道,“你们且去别间候着。”

晏骄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感激地一笑,“多谢。”

这种时候有个熟人,真是太安心了。

王公公冲她使了个眼神,又点了点头,意思是庞牧没事儿,晏骄长长的出了口气。

殿内不知烧着什么香,很好闻,猜到大体结果的晏骄竟慢慢平静下来。

说起来,她大一的时候还阴差阳错当过一次国际大会志愿者,当时一口气见了好多国家的一把手,那场面都经历过了,如今不过见一个,撑住了,别怂!

她进去的那一刻,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个正在激烈争论的老头儿也不说话了,连同书案后头的圣人,都齐刷刷看过来。

晏骄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之前也没问过面圣时候该怎么行礼啊?按理说,这入乡随俗,可听说单单一个跪礼也有好多讲究,自己这种老百姓该咋跪?

“天阔,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晏仵作?”庞牧几乎把整件案子侦破的功劳都推给了“晏仵作”,实在不能叫人不好奇。

晏骄正在心里猜测这人是不是皇帝时,就听庞牧出了声,“回陛下,正是。”

得了,就是他了。人家已经开了口,自己再装傻可说不过去。

晏骄把心一横,干脆利落的双膝一屈,“民女晏骄,见过陛下……”

就是这么一跪,疼的晏骄脑海中空白一片。

实际上不仅疼,而且响,圣人都被这咚的一声镇住了,半晌才啼笑皆非的道:“不疼吗?”

晏骄疼的都哆嗦了,几乎带了点哭腔的说:“回陛下,疼。”

这谁选的地毯啊,看起来蓬松厚重,怎么这么薄!

也不知是哪个老不修先噗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圣人就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又叫庞牧先把人扶起来,方才的凝重荡然无存。

庞牧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低声道:“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谁不是先屈膝再跪?”

这倒好,直挺挺就杵下去了,接下来几天甭想走路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倒是轻松许多。

第105章

晏骄进来之前, 庞牧已经言简意赅的将方梨慧一案说明,又隐去己方与任泽私下相识一段, 直接列出幕后黑手。

本案牵涉数位前任、现任朝廷官员, 更有考生冒名顶替, 可谓圣人继位以来头一号大案,由不得圣人不发怒。

当时圣人正在看下头几位考官送进来的考卷, 预备这两天就定下名次,谁知原本的状元之选竟牵涉到这样一桩错综复杂的案情之中……

一开始, 圣人意欲将祝溪除名,不明就里的几位考官不干了,觉得圣人此举实在没有道理,非闹着要个说法。

无奈之下, 圣人只好说他是冒名顶替, 几位考官一听,迅速分为立场鲜明的两派,一方说此风不可长, 必须杀之,以儆效尤;另一方到底爱惜人才,始终觉得难以割舍, 觉得可能是有难言之隐。

此案牵涉甚广,圣人本不欲告知这些须发皆白的老书虫们, 奈何越是读书人越是一根筋,他越含糊其辞,几个考官就越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最后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直言要去太庙撞死。

圣人给他们折磨的没办法,只好据实相告。

这下好了,五个考官齐齐开骂,一边集体骂张横、方封等斯文败类和闵行勇这类混账禽兽,一边还抽空攻击彼此,继续坚持自己保护人才或是维护律法尊严的原则。

晏骄才把掌握的证据呈上去,一位干瘦的老考官就上前道:“陛下,那任泽冒名顶替固然有错,但归根结底也是迫于无奈,错不在他,情有可原啊陛下。”

话音未落,另一人就据理力争道:“情有可原,说的轻巧,他已然触犯国法,若此时网开一面,日后必然人人效仿!届时朝廷和律法威严荡然无存,何谈治理?

“若说依法,那每每大赦天下时,你们怎么不说?”瘦老头的盟友跳出来喊道,“那些里头全是些打杀人命的罪犯,你们怎么不拦?纵观古今,以情动人者还少么?那任泽虽有错,可他却不曾害人,如今皇榜未登,世人皆不知,又哪里来的颜面尽失?”

“说的轻巧,”第四人嗤笑道,“仅凭一面之词,你们如何敢断言任泽真的无辜?焉知原来的祝溪不是被他所害?”

晏骄从来不知道读书人吵架会这么激烈,脑袋都快炸了,听见这话后忍不住道:“我们已经找到真祝溪的尸骨验过,虽然皮肉和相关软组织都已经烂没了,但留下的骨骼非常完好,没有任何外伤痕迹。况且若果然是任泽杀人顶替,说是自己捡的岂不更好?何苦非要扯上天香楼?”

见她一个女子突然开口,有几个老头不觉皱起眉头,才要出言呵斥,却听圣人淡淡道:“你继续说。”

成败在此一举!

晏骄咬了咬牙,暗中给自己鼓劲,“诚然,也不排除内伤或是其他不损毁骨骼的杀人方式,但那种概率本身极低不说,也没有证据不是吗?根据律法,疑罪从无,不管是我还是全天下其他公平正义的仵作,都会坚持这个结果!”

她憋着一口气说完,结束后却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过了一会儿,才听圣人语气复杂道:“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疑罪从无,这四个字概括的倒是简单明了。

最初的紧张过后,晏骄渐入佳境,只想着自己是跟大领导汇报工作,当即不卑不亢道:“陛下谬赞,不过本分而已。”

圣人意义不明的嗯了声,突然转换话题,“叫秦青和仵作苏本进来。”

秦青和苏本这辈子头一回估计也是最后一回面圣,都唬的了不得,哆嗦了好久才把舌头捋直了,断断续续交代了所有能交代的东西。

有晏骄珠玉在前,圣人显然对他们的表述能力不太满意,全程皱眉,确认无误就直接把人撵走了。

“此事不许外传,对任泽的处置,朕还要再做斟酌。至于方梨慧一案,交于刑部、大理寺、都查院三司会审,”他扫了庞牧和晏骄一眼,又道,“你二人从旁协助。”

庞牧和晏骄谢了恩,又追问道:“那验尸一事?”

圣人用手指敲了敲书案上厚厚几摞证据,“准。”

撵走了几个喋喋不休的考官,圣人独独留下庞牧和晏骄,两人偷偷交换眼神,都有点儿猜不透圣人的心思。

“你们早就知道任泽底细,却有意纵容,只待朕入套,是不是?”圣人端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里头的茶梗,仪态优雅从容,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胆战心惊。

晏骄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一刻就见庞牧轰然跪了下去,声音不比她刚才的小。

“陛下明察秋毫,不过只说对了一半。”

圣人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哪一半?难不成朕还冤枉你了?”

“也不敢说冤枉,”庞牧语气平静道,“臣与骄咳,臣与晏仵作确实早就怀疑任泽身份,可才刚也说了,没有证据。臣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圣人道:“那你们现在倒是敢说了?”

庞牧道:“他自己承认了。但还是那句话,臣等信他说的,但若要说实打实的证据,现在普天之下谁也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