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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25)

他明白杨旺的意思,对方必然已经收了某家甚至某几家酒楼饭庄的好处,想牵线搭桥从中谋取好处。

杨旺嗤笑一声,混不在意道:“你却白担心个甚!那官儿初来乍到,可不是两眼一抹黑?又是个武夫莽汉,眼前骤然多了这许多事,想来也是焦头烂额的,咱们也是替他分忧,何乐而不为呢?”

“去哪儿吃不是吃!左右他们这些官老爷不知柴米贵,花的又是朝廷的银子,多一百两少一百两又有什么分别?”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回头必然少不了你一份好处。”

谁知杜奎依旧摇头,“老兄,咱们不是外人,有些话不中听我也须得放在明面上说。咱们这位新知府大人虽是个武人,可也曾执掌一方,当年还为了一分一毫的军费同一众朝臣吵翻天,精明的很呐!你难不成没听过他的故事?如今西北几国的人听见他的名号还会吓哭,他老人家杀的人只怕比你我见过的还多哩!莫要看老虎瞌睡便将它作家猫,你从他腰包里捞银子,怕不是嫌命长!”

杨旺心中不是没有顾忌,听了这话,攥酒杯的手都紧了紧,可到底抵挡不了白花花的银子诱惑,把心一横道:“话虽如此,可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再说,这样的事我也不是头一回干,只要你我将嘴巴缝严实了,酒楼那头的人难不成会自露马脚?短短时日,量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连酒楼饭庄的底细都抓在手里。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少说百八十两进账,你我几年的俸禄便都有着落了!回头孩儿吃肉,浑家穿绸,要什么没有?”

杜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孩儿贪吃,肚肠却也有限;婆娘爱俏,衣裳也够了,若再要多,我自己省一省也就有了,这银子烫手,我却碰不得。”

说罢,也不去看杨旺渐渐冷下来的脸色,索性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老兄,这酒却有些冷了,妻儿在家久候,我这便家去了。”

这个兄弟,委实太贪了些,早晚有一天栽在这上头。

好话歹话,能说的他都说尽了,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方钻了钱眼儿不听劝,他也实在没有法子。

只是这么一来,两人多年情分只怕也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几日,杨旺果然骤然热情许多,一时与齐远等庞牧带来的人关系突飞猛进,满嘴里称兄道弟,杜奎一看便知他要一条路走到黑,劝又劝不动,只好暗自叹息。

转眼到了六月十八,还有二十日便是舞狮大会,下头的人过来请示庞牧,说三日内须得将宴饮之所定下来,好叫店家提前安排大师傅、准备各色食材,再晚恐怕赶不及。

庞牧果然头痛,便随口问众人意思。

杨旺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巴不得一声儿,若无其事的笑道:“属下却是本地人士,如今心里头正好有几个好去处,那东二街的聚香楼,西巷的百味楼,南三街的顺兴馆,皆是好铺面,难得味美实惠,又是临街的,一眼便能看到舞狮木楼,两不耽搁。”

屋子里瞬间静了静。

杨旺突然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可当他壮着胆子偷眼看向庞牧时,却发现这人还是像方才那样笑的漫不经心。

是错觉吧?自己可什么马脚都没露呢。

“是吗,”庞牧挑了挑眉,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杨捕头有心了。本官初来乍到的,难免碰壁,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着替本官分忧解难,那才是好呢。”

杨旺心中一阵狂喜,见好就收,又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谦虚的话,这才恭恭敬敬退出来。

却不知他走远后,齐远就嗤笑出声,“本事不大,贼心不小,拔毛拔到咱们头上来了。”

不知道他家大人除了自己的私库,对公都是铁公鸡吗?

庞牧对着空气叫了两声,“大元,小二,去查查杨旺这几日与什么人往来,家中可有什么变动。”

两个年轻人在屏风后头应了声,转瞬消失了踪影。

杨旺多有小聪明,瞒得住旁人,却瞒不过庞牧,才不过三天,就给大元和小二查了个底儿朝天。

“……前些日子跟那两家掌柜的都有过接触,杨旺的浑家昨儿去绸缎庄一口气要了四匹时新料子,共计十六两八钱,又去打镯子。她的嫁妆并不算丰厚,杨旺俸禄有限,可却是那几家铺子的常客,听说逢年过节必然要打首饰、做衣裳的……”

吃回扣这类事情不算稀罕,庞牧当初在军中也遇见过,哪怕就是关乎将士们性命的甲胄兵器还有人偷工减料,想着法子克扣呢,更别提吃喝这种小事。

不少人都说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水至清则无鱼,想叫人办事,总得给点好处吧?只要于大局无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庞牧偏偏看不惯,为类似的事儿也没少跟人打官司。

嫌好处少了,那就别干啊!朝廷也不缺你一个,没了你,自有老实本分的补上来,充什么大瓣蒜!

“捕头俸禄虽不算高,可逢年过节都有米粮布匹发放,又有炭火等份例,折合现银也算不少了,他竟还这样不知足!”庞牧冷声道。

自己才来了几天?手就伸过来。若是纵了这一回,来日是不是官印也敢随便拿了?

“杜奎呢?”

跟着这么多年了,大元自然晓得他要问什么,麻溜儿道:“杜奎手脚也不算干净,但跟杨旺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且这两年渐渐站稳脚跟,人也沉稳不少,算是有了悔改的意思,已经许久没掺和了。外头商户见杜奎这条路堵死了,便都一窝蜂去寻杨旺,把他胃口越发喂大了。”

庞牧冷哼一声,“撤了他的捕头!我记得有个叫方兴的外地人,倒是勤勉稳重,把他提上来,也带带林平。那小子虽机灵,到底稚嫩些,多摔打几年就好了。”

且不说杨旺失了公务如何如遭雷击,转眼就是立秋,舞狮大会头一日,由知府大人主持的宴饮大会在一家低调朴素的酒楼举行。

庞牧起了大早,万众瞩目下亲自给金狮头点了眼睛,又燃了爆竹,算是开场。

他平时惯爱偷懒,这种场合却无人能替代,其余众人便都缩在后面吃喝玩乐,盯着他背影的视线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岳夫人拉着晏骄共坐一席,左边席位是董夫人,右边席位是白宁。

下头一众知州、知县及其家眷纷纷过来拜见,各色好话不重样说了一马车,可看向晏骄的眼神就都有点复杂。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是本朝头一个能干的女仵作,便是圣人也知道名头,亲口嘉许过的,怠慢不得,故而也笑吟吟奉承几句;

有略滞后或是不信邪的,觉得左右男未婚女未嫁,如今一切也做不得数……便带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来。

有女儿的带女儿,没女儿的,便是侄女、外甥女、堂表姐妹也是可以的。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容貌,还打扮的那样好,便如春花满园,直将整个酒楼都给照亮了。

晏骄不傻,自然能看出众人小算盘,可她对庞牧有信心,也懒得计较,只跟隔壁桌的白宁欣赏美人,如同局外人一般淡定。

白宁看着比她激动多了,两只好看的杏核眼里都冒出火光来,“这些个不长眼的,作死呐!当心我揍得她们满地找牙!”

图磬替她倒茶,啼笑皆非道:“晏姑娘尚且淡然处之,你却又操的哪门子心?且安静看戏吧。”

“你们都是男人,哼,自然乐意享齐人之福,”白宁瞬间迁怒,立刻将枪头对准他,“是呀,图大人也还没正经成亲哩,保不齐这里头也有几个巴不得与你长相厮守哩!”

图磬:“……”我这是多的什么嘴!

晏骄听得噗嗤直笑,亲自给白宁顺毛,“图大人一番好意,你却说人家作甚?”

像庞牧这样的身份地位,可谓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得又没有老婆,这种自荐枕席的情况肯定少不了,什么阵仗没见过?若他有那贼心,收的女人只怕都够凑一支军队出来了,还用等到今天?哪里就要自己操心了。

白宁气的伸手拧她腮肉,“也不知我是为了谁!”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又下意识看向在场身份最高的女眷:岳夫人。

老太太却看得乐呵,指着她们对一众女眷道:“瞧瞧这两个孩子,我老了,就喜欢这鲜活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