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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03)

图磬:“……”

行吧,他就是不大理解这姑娘的侧重点到底在哪儿。

如今已是阳春三月,轻柔的风吹开冰封已久的河面,沉寂了整个冬日的河水重新流动,滋润着路边皴裂斑斑的老树,叫它们萌出新芽。

那枯了一季的草地上也已冒出柔嫩新绿,远远望去,中间夹杂的红的、黄的小野花随风摇曳,只是这么看着,便觉满目都是勃勃生机。

终于从繁重的政务中解脱出来的廖无言不禁诗兴大发,一连几首诗词变化万千,引得众人纷纷叫好,其中尤以晏骄的海狗式鼓掌最为突出。

卫蓝这个新弟子着实忙得很,既要抽空鼓掌,又忙于在颠簸的马车上将师父大作一一记录下来,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手……

两个追星党惺惺相惜,偶尔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那里感受到类似的狂热:

先生为何如此优秀!

庞牧就跟齐远他们笑,“这俩人如今可算遇见同道中人了。”

只是稍后廖无言兴致上头,又叫众人以春景为题联句,宴仵作……就默默的退到一丈之外鼓掌去了。

行吧,你们文化人的游戏……

齐远颠儿颠儿的在后头笑的蔫儿坏,“晏姑娘咋不继续听了?”

晏骄头也不回的给了他一个中指。

齐远还要哔哔,忽然就感到黑云罩顶,一抬头,就见顶头上司和他的大黑马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此刻正齐刷刷露出两口大白牙笑得阴险。

庞牧将两只手捏的咔嚓作响,声若洪钟,“来来来,有日子没练练马上对战了。”

话音未落,他胯下黑马也很人性化的打了个响鼻,用力刨着地面,冲齐远的马露出同样“和善”的眼神。

齐远和他的马:“……”

那头憋了许久的小白马一朝迎来解放,完全无法克制内心欢喜,整个儿恨不得蹦着走,这儿扎一脑袋,哪儿瞄一眼的,又叼几根鲜嫩的青草吃,还一马脸稀罕的去触碰那些色彩鲜艳的花儿,最后搞得自己喷嚏连连。

一开始晏骄还有控马的打算,可后来看它虽然胡闹,倒也能跟上大部队,也不偏离路线,索性由它去了。

只是往往跟人没说两句话就诧异的发现自己又“飘”出去,不光她自己无奈,众人也都哄笑不断。

“你啊你啊,这都什么骚气走位!”晏骄哭笑不得的,揪着它的大耳朵,偏又舍不得使劲儿,搞得小白马越发以为主人跟自己闹着玩儿……

白宁看着这一人一马笑了一场,又见图磬自打出门就忧心忡忡,便出言关切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图磬神色复杂的瞧了未婚妻一眼,忽幽幽道:“此行,恐节外生枝……”

白宁给他说的满头雾水,还以为去都昌府另有隐情,本能的握紧了那杆从不离身的长枪,警惕的望向四周。

谁知,却见图磬超前头抬了抬下巴,“你只管盯着她就成了。”

白宁顺势望去,“……”

同在一地当差,这么攻击对方不大好吧?

她才要开口打圆场,就见再一次被小白马驮着飞奔出去的晏骄突然勒住马缰,立在前方一处高地往远处眺望片刻,忽然转头朝这边扬声道:“那边有两伙人冲突起来了,似乎还动了家伙!”

图磬刷的转过脸去看白宁,面无表情,“你刚才想说什么?”

白宁:“……”

第59章

也是同僚当久了, 现在晏骄一看图磬的眼神就知道他平淡如鸡的表情下必然在进行疯狂的吐槽,于是立刻为自己发声:“图大人你不能这样, 就是赶巧了叫我看见, 换成别人汇报不也一样吗?”

图磬没做声, 可满脸都写着:那为啥不是别人看见?

晏骄先请示了庞牧,看他打发人去问了, 才痛心疾首的对图磬进行科学三观再教育。

“图大人,你作为一县巡检, 胡思乱想要不得,不然上行下效,带出来一群坚持歪曲事实的下属来可怎么处!”

又转脸看向白宁,劝她一定要坚持出淤泥而不染, “小白, 你可千万别听他瞎胡说!我不过是做这个久了,有一双善于发现案情隐患的眼睛!”

白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突然觉得人生好艰难!

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人追着问喜欢爹爹还是喜欢娘亲的小女孩儿了,你们去折磨别人不行吗?

说话间,山坡下那两群疑似聚众斗殴的百姓已经被唤了来, 齐齐在庞牧面前跪成泾渭分明的两堆:

左边一堆以一个身穿酱红色金钱纹锦袍的中年胖子为首,后头簇拥着一群身强体健, 统一身穿青色掐牙薄棉袍的手下,各个抓着碗口粗细的棍棒,如狼似虎;

反观右面一群, 打头之人左手罗盘右手拂尘,下巴上三髯美须随风飘荡,要是不看额头肿起来的一个大包,倒很有点超逸出尘的体态。

而他周围则护卫着一群手持锄头、扁担的农夫,虽略瘦削些,但眼神也颇凶恶。

晏骄与庞牧等人飞快的交换了眼神,都觉得第一印象差不多: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残暴无情的地主率领爪牙们欺压良善百姓,后者忍无可忍,奋起反抗。

没办法,经历了赵光耀、张老爷等一系列为富不仁的经典案例之后,他们现在对乡间富户的印象已经相当恶劣。

不过这道士是怎么混进来的?

结果下一刻,就见那富态的中年人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大人,大人给草民做主啊,这些个刁民要来刨草民的祖坟!”

平安县衙众人:“……”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啊。

“他说的是真的吗?”庞牧皱眉问道。

本朝以孝治天下,罪不累祖宗,若这伙人果然要动人家的祖坟,也别怪人家动真火了。

那道士一甩拂尘,抢在众百姓面前做了个揖,神秘兮兮的说:“大人,借一步说话。”

“不借,”庞牧干脆利落的一口打断,“你有话就在这儿说,别弄这套神神叨叨的。”

那道士倒也有几分忍功,“大人快人快语,贫道也不罗嗦,此事说来话长”

庞牧最烦这种有事没事就卖关子的,毫不犹豫第二次打断,“要么长话短说,要么干脆别说,难不成还要本官加一句洗耳恭听?”

若说本来他还有几分偏向这些百姓,可现在经这不知哪儿来的道士一搅和,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偏向了那个胖胖的土财主。

瞧瞧,至少人家老实本分,知道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任凭谁被当众打断三次两次也有些忍不下去了,那个道士几乎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说:“贫道受人所托,在此地查看风水,发现”

然而庞大人已经爽快地打断他第三次,问了个听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哪儿的道观来的道士?”

才一个照面的功夫,那道士都快被他噎死了,刚想绕过这个话题,谁知无意中抬头瞧了他一眼,两条腿却不自觉抖了一下,下巴微抬,理直气壮的说:“信道这种事素来心诚则灵,贫道云游四海,随缘而行。”

庞牧双眼微眯,不置可否的哦了声,话锋一转:“你的符牒呢?”

晏骄正茫然不解间,白宁已经小声与她附耳道:“符牒就是官府发给僧道的证明文书,不管是在寺庙、道观正经修行还是自己在外修行,都得有的。”

晏骄明白了。

就见那道士一愣,隐约觉得不妙,脚下才一动,突然就听庞牧冷笑一声,“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野道士,来呀,上去把他给我枷了!”

那道士登时慌了神,拼命挣扎,口中惊慌失措的大喊道:“福生无量天哎呀你们干什么!”

“福你奶奶个腿儿!”齐远干脆利落的上前一脚给他踹翻了,嗤笑道,“连符牒都没有,算什么道士?”

晏骄微愣:这是什么神展开?

白宁小百科又及时的给晏骄答疑解惑,“僧道不算世俗人,非但不必纳税,世人对他们还多有礼遇,是以常有那些个好吃懒做的滥竽充数。”

晏骄恍然大悟,又飞快的打量了那假道士几眼,心道这厮估计也是下了点本钱,单看外表还挺有说服力,说话也拿腔捏调,真是装的一手好逼!

那头胖财主一看,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大人英明!”

刚还势均力敌对峙的两方,转眼一方生力军就栽了,敌我力量出现如此巨大的波动,百姓“武装”那边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