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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寥记(73)

“哦。”

不多时,梁玦到前厅用饭,宏煜见他眼底发青,面容憔悴,像是从什么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放出来似的,神情亦不正常。

宏煜瞥了两眼,问:“你没事吧,要不休息两天?”

他冷笑反问:“为何要休息,我能有什么事?”

宏煜打量他,想了想,放下筷子,正色道:“昨晚我三叔口无遮拦,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殃及于你,实在对不住。”

梁玦低头喝粥,没有搭腔。

“过两日我便打发他走,省得在此招惹是非,惹人厌烦。”宏煜这么说着,继续与他商量:“至于宋先生那儿,我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坐下谈谈,你看如何?”

“能不能别说了?”眉间蹙起:“恶不恶心?好好吃饭行吗?”

“……”

宏煜愣了半晌,着实怀疑他一宿没睡,神智不清,思维已经错乱。

两人用完饭,一前一后往前堂去。刚离开小套院,没走两步便看见了意儿和宋敏。梁玦神色疏冷,垂着眼,视若无睹。

她们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倒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走近了,宋敏一如往常般随和,客气地拱手:“宏大人。”

宏煜点头:“宋先生早。”

意儿默不作声地瞥向梁玦,见他目光回避,无动于衷,全然变了一副态度,真叫人看得心惊。于是也没打招呼,绕过穿堂屏门,径自离去。

晌午,宏煜在签押房的里间休息,正准备午睡,这时意儿忽然登门,说有事相商。宏煜请她在窗下落座,摆上茶,小厮们都打发出去。

她看上去脸色不好,忧心忡忡:“你可知底下人交头接耳,敏姐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终究要闹得人尽皆知。”

宏煜挑眉:“当然瞒不住,昨日动静那么大,人家又不是聋子。”

意儿见他还有闲情沏茶,索性把杯子挪开:“我不吃,你别忙了。跟你说正事呢,你可有法子平息流言?”

宏煜摇头轻笑:“怎么可能?嘴长在他们身上,若只两三个人倒堵得住,如今都传开了,我也无能为力。”

意儿抿了抿嘴,说:“我有个想法,只看你愿不愿意帮忙。”

宏煜抬眸笑撇着她:“想让我三叔出面澄清么?”

“嗯。”

他似乎早就想到这点:“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你能说服他?”

“不用说服,”宏煜道:“吓唬几句就行,他这人经不住吓。”

意儿闻言略松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喃喃嘀咕:“是,得让他当众给先生道歉,就说吃醉了酒,纵情忘性,以至于胡言乱语,中伤无辜。”

宏煜不置可否,只道:“此事还需与宋先生商议,不如请她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意儿自然说好。

没过一会儿宋敏应邀而至,静坐着听完他们的话,默默思索良久,略叹道:“多谢两位大人美意,虽如此,我却不敢自欺欺人,假装清白,更不愿厚着脸皮在大家面前做戏,那才真是无地自容。”

“敏姐。”

她慢慢道来:“即便今日宏老爷替我遮掩过去,也难保明日不会被他人认出,到那时岂非更加难堪?我的名声事小,可若连累二位大人信誉收损,那是万万不能的。”

意儿心往下沉:“先生可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宋敏轻轻眨眼:“我早知会有今日,头上悬的这把刀终于落下,倒让我觉得痛快,日后也不用提心吊胆,恐被人揭穿。”

宏煜朗声笑起来:“先生行事果然磊落。”

意儿皱眉不语。

“赵大人不必如此忧虑,”他递茶给她:“我对此事有另一番见解,你姑且听听。”

“大人请说。”

宏煜看了宋敏一眼:“先生的过往纵然惹人非议,可在我看来却也正是令人敬重的地方,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烟花女子弃贱从良尚令人可歌可叹,更何况先生如今奔走于公门,为朝廷效力,如此志气,如此才干,试问有几人能够做到?”

宋敏闻言愣住,意儿屏息望着他,心下犹如拨云见月,突然一片清明,豁然开朗。

宏煜打量她说:“你先前在圣谕亭讲《巾帼论》,鼓励女子独立自强,如今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怎么反倒愁闷起来?”

意儿心里怦怦直跳:“话虽如此,可世人未必都如大人这般明辨事理……”

“赵县丞这是怕了吗?”

她愣愣的:“我怕什么?”

“怕流言蜚语,白眼唾沫呗。”宏煜带几分取笑:“纵然被他们吐几口唾沫,还能把你淹死不成?”

意儿望向宋敏,缓缓深吸一口气,自嘲般微叹:“是啊,有什么好怕的,我真是昏头了。”

“你昏头昏脑的也没什么稀奇,”宏煜说:“我早就见惯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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