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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寥记(40)

夏堪打量着,忽而问:“告发我冒籍之事谁干的?”

“是我。”

“你就这么恨我?”

“否则我该感激你吗?”

他想了想:“以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颜嫣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双眸湿润,含着嘲意:“别跟假惺惺的了,夏堪,你的那些把戏我已经看腻了,当年你处心积虑来到我身边,勾引我,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然后弃如敝履般糟践,你以为我会蠢到重蹈覆辙吗?我对你,恨之入骨。”

不要相信他,操纵感情是他的拿手好戏,一时温柔如蜜,一时冷淡疏离,当年未经人事的颜嫣不曾体会过情爱滋味,第一次,便被他摧毁了天真。

恨之入骨。夏堪一动不动看着她,喉结颤了颤,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无力感击退,他黯然垂下头,莫名有些无措。

颜嫣一眼看穿:“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假戏真做了吧?”

“如果我说是呢。”

她这下果真笑出了眼泪:“你是说,你爱我?”

他沉默,紧攥着拳。

颜嫣连连点头:“你爱我,所以当初明知我已动心,还跑到妓.女床上厮混,逼我就范?”

夏堪站起身:“你不信就算了。”

颜嫣嘲讽地瞥着他,心中苦涩尤胜从前。

太蠢了,她那时怎会蠢到失去理智,自甘堕落去和妓.女相争?她真瞧不起那个愚蠢的自己。

那会儿她对夏堪已经有了情意,但碍于矜持一直不曾表明,而他早已察觉,所以故意称病,数日不露面,这般若即若离地吊着。

颜嫣只能找小厮询问他的情况,没想小厮却道他不在府里,傍晚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

“南城秦馆。”

颜嫣当时心里刺了下,可是不愿相信,自欺欺人地问:“他可有说过去秦馆作甚?是见朋友,还是吃酒谈事?”

那小厮也愣了愣,支吾道:“小的不清楚,先生每月都会去几次,到了地方便让我们把马牵回府,后边的事……小的也没见着。”

颜嫣还是不信。她换了衣裳,作男子打扮,骑马到南城找他。

彼时天色已暗,皓月当空,街上灯火拥挤,正是漫漫春宵,南城一街精美房舍,无处不是靡靡之音。秦馆布置风雅,这里的姑娘不仅卖笑,还会作诗,文人名士最爱来此弄烟惹雨。

颜嫣气势凌人,进去扔给妈妈一张银票,接着立马被带到夏堪所在的那间屋子。

她踹开房门,在妖冶的灯火里先看见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酒具,已经用过,屋里有微妙的香气,暖而体贴,往里穿过秋香帐,来到榻前,果然见到夏堪。

床上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骑在上头的姑娘吓得翻身缩进床角,拉起锦被遮挡身体。夏堪一面冷眼望定她,一面用被子盖住腰下。

颜嫣犹如坠入冰窟,浑身发抖,登时扬手挥动软鞭,狠抽过去。

夏堪挨了一鞭,一把扯住:“你干什么?”

妈妈忙进来将姑娘带走,关上房门,不理是非。

“你……你真下贱!”她头昏脑涨,眼睛红得像要杀人:“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脏透了!”

夏堪闻言冷笑,随手扔下鞭子:“脏?二小姐你不也来了吗?”

颜嫣已无法掌控理智,她勃然大怒:“我即刻回去禀明爹爹,定要将你逐出颜府!”

他胳膊撑在榻上,静静看她:“我却不知所犯何错,竟得罪了二小姐,颜翁若要我走,也该给个缘由。”

她气息不稳,像一只小狼,随时会扑上去撕人。

夏堪没听到回答,摇头嗤笑:“就因为我来妓院吗?这倒怪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又不是太监,也不好男风,自然会找姑娘消遣,何错之有?”

颜嫣胸膛起伏,烦躁地扬鞭挥向右侧,将那镜台上堆砌的胭脂香粉砸个稀烂。

然后指着他:“你既为人师,就该洁身自好!如此沉迷女色、荒废时光,迟早断送前程!”

“二小姐管得真宽。”他淡淡扫过去:“作为学生,你未免有些反应过度了。”

“谁是你学生?”她气急败坏,又是一记抽打:“你也配?!”

这回夏堪也恼了,抓住鞭子将她猛拽到床边,用手掐住那尖尖的下巴,警告说:“你再打我试试?”

颜嫣是真想打他,使劲儿掰他的手,半晌没掰开,最后倒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半躺在他的臂弯,红着眼眶死瞪。

夏堪一直低头看着她,待她累得犟不动了,仍是看着,此时气也消了,脸上浮现笑意:“三脚猫的功夫,也就糊弄顽童罢了。”

她不知该怎么办。

夏堪慢慢将手指挪到她唇边:“女人总爱口是心非,越喜欢一个人,越对他凶,还要骂得狗血淋头,好似有深仇大恨。你是不是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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