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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记(6)+番外

作者: 昔昔言 阅读记录

是司马懿的授意,他一直没有走,藏在暗处,看到子夜时分,张春华从厢房出来,闫上门,神色呆滞,缓步走到后园里,停在那片烧焦的花圃前,口中念念有词。

念的是道士教她的往生咒。

而她对面有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长发披散着,上边满是结了块的血污,最为可怖的是她的躯体,脖颈上数处刀痕,心口是一块黑黢黢的血洞。女子站在一片鸡冠花丛中,神色狰狞,却像是被困住一般,无法靠近张春华半步。

桓子轲这么一描述,结合今晚的梦境,司马懿什么都明白了。

还在河内时,为了不被曹操征辟,他曾假装中风瘫痪在床,一装就是三五年。

然而还是露了破绽,有次晒书时逢上大雨,他一时心急,忘了自己还是个“瘫痪病人”,冲出去要把书收回来,恰巧一个婢女路过。

见到司马懿不但能站起来,还活动敏捷,婢女惊叫一声,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杯盘也不觉间失手,叮铃咣当砸在地上。

司马懿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她,婢女就消失了。

他还以为是畏罪逃走,到如今才知道,是张春华趁夜用刀劈死了婢女,血洒在鸡冠花丛中,尸体也被埋在花下,因此那一丛花长得格外红艳。

后来司马氏举家搬迁到洛阳,河内的旧宅出售,因为那鸡冠花长得好,被新主人用了心培育,花苗流传到市面上,又被粗心的下人买回来种在新家的院子里。

那婢女的魂魄怨气极重,居然能借助精魅的妖气为她所用,于是有了司马懿这边被精魅所扰,张春华那边被鬼魂所扰的一出。

09

司马懿请来术士,去河内旧宅,将婢女的骸骨寻出,又请人为她办过安魂礼俗,好生安葬了。

事情到这里,精魅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司马懿向来务实为上,不信鬼神,这回亲眼所见,也不得不暗忖,恐怕真有怪力乱神之事,只不过非常人可语,非常理可以解释。

桓子轲也像是放下了一桩大事,说要好好休息数日,晚间点灯时,又绑上了覆眼的绫带。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做事,不仅行路如常,连写字都不受影响。

这桩事,又可以往他收集的神鬼故事里添一笔,桓子轲想到这里,又挂上了一副不大正经的模样,笑着说司马大人不必担心,写这个故事他一定会给他用化名。

司马懿负着手问,“书写出来,名字想好了吗?”

“倒是没有……”,桓子轲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笔,“大人给个建议?”

司马懿脑海中飘过好几个名字,最后选定,“《列异传》怎么样?”

桓子轲很高兴,“行,越简单越好,就叫《列异传》。”

司马懿又道,“钟繇善书法,有空我请他为这本书题个字。”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主动去找钟繇,钟繇下了朝后主动靠过来和他并着走,边走边闲聊。

起初聊的还是国事,聊着聊着话题就转移到了家事。

他家里的事情,传出去,传得乱七八糟,还有说是春华夫人和柏夫人争风吃醋闹出来的。钟繇正在为正室夫人和菖蒲夫人的事焦头烂额,折腾到了休妻的地步,见到司马懿,就像好不容易见到了可以诉苦的对象,抓着他的袖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

司马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心想,误会越来越大,倒不如让桓子轲不用化名,如实写出来才好。

他展开一份手稿递给钟繇,讲明来意,“司徒看看这书,可否赐个墨宝,题个书名?”

钟繇捻着胡子仔细端详,注意力不在内容而在书法,“司马大人门下这位公子,学的是汉隶碑刻,兼以小楷正书,刚柔备焉,古雅有馀,实在是一手好字。”

司马懿对书法研究不多,听出他话里有话,主动追问道,“司徒看出什么来了?”

钟繇犹豫着,欲言又止。

司马懿面色如常,沉静道,“直说无妨。”

“这字……颇似世祖文皇帝,桓公子想必临摹过先帝手笔。”

司马懿一颗心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浮浮沉沉,不知是喜是忧。

一切相似都可以是错觉,可笔迹实实在在的写在这里。

桓氏三代隐居,不交朝臣,哪来的文帝手诏流传到桓子轲手中,给他临摹?

如果是为了投他人所好,行事作风可以模仿,笔迹也能模仿地如此相像吗?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桓子轲说的话,“我观大人眉目间有阴气,近期恐怕接触了非人之物。”

岂有生人能视鬼物,桓子轲真的是活人吗?

10

雨又下起来,敲窗声叮叮咚咚。

在三更的雨夜里,司马懿望着屋檐下一盏飘曳的灯,脑海中冒出往生、还魂之类的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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