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记(5)+番外
还真是一模一样。
桓子轲这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然后才不急不慢来到司马懿的府邸,美其名曰,要在阳气最盛的时候积蓄精气,才能准备好晚上入梦时不被精魅所迷惑。
既然是入梦,自然需要与做梦者双手交握,同榻而眠。
到了晚间,帐幔挂上,蜡烛吹熄,司马懿躺在床上,身旁是缎带覆眼的桓子轲,黑色的带子衬得肤色愈发白,刚浣洗过的头发有皂角的香气,还有不知名的香料味道。
透过天窗,看得见朗月疏星,星汉西流夜未央。
桓子轲悄声说,“大人想不想玩个游戏?”
司马懿问,“玩什么”
桓子轲嘿嘿笑一声,坐起来,轻轻一挥手,解了铜勾,四下散落的帷帐俨然一方小天地,将二人围在中央。
他从袖子里掏出两盘棋,和一个玉制棋盒,司马懿也跟着起身,看他往榻上摆这些小玩意儿,一阵愕然,又是一阵失笑。
桓子轲要和他玩弹棋。
二人对局,黑白各六枚,先是列棋相当,然后用自己的棋子击对方的棋子。棋开过半,司马懿陡然发觉低估了这年轻人的水平,他技艺远超自己,玩了三局,司马懿只险胜了一局。
见司马懿有再来一把扳回局势的意图,桓子轲说,“不玩了,已经亥时了,下次再尽兴。”
这一晚居然不再睁着眼辗转难眠,收起棋盘,聊了几句天,困意很快袭来,司马懿昏昏沉沉时,甚至想问上一句,你在集市上买的什么香料,怎么这般助眠。
一觉醒来,他竟也睡到了日上三竿,难得的好眠,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朦胧中看到桓子轲长身玉立在榻前,俯身问,“大人醒了?”
司马懿彻底清醒,“昨晚的梦......怎么样了?”
桓子轲皱了皱眉,如实说道,“我见到了那鸡冠花妖,确切来说,并不是花妖修炼成的精魅,而是被埋在鸡冠花丛下的亡灵。”
他又看了司马懿一眼,谨慎的开口,“死时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子,还带着很重的怨气,而且这怨气......是冲着大人来的。”
司马懿愕然。
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会与什么女子有过节。
“真的没有?”
“从未有过。”
听他这样讲,桓子轲神情轻松了一下,转而又凝重起来,“大人有没有想过,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
“比如,大人家中的公子,或者是春华夫人,不曾和这样的年轻女子有什么牵连吗?”
他提到张春华,司马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已经月余没有见到她了。
上次两人讲话,还是因为阿师在浮华案中被革职的事情,陛下正在气头上,他不好出面圆转,旨意下来后,张春华骂他白白做到了抚军大将军,连儿子的职位都保不住。
司马懿看她实在厌烦,干脆不再见面,平时吃饭起居也都是去柏夫人那里。
遂问一旁捧着铜盆和洗脸巾帕的婢女,“春华夫人呢?”
婢女恭顺道,“大人忘了,夫人每逢春季都见不得花粉,轻则咳嗽流涕,重则浑身起红疹,现在正在内室休养呢。”
☆、列异
08
司马懿要去找张春华,在门口被张春华的贴身婢女拦住了,“夫人又起了红疹,身体不适,说不见人。”
他着急道,“这季没有接触花,为什么又起了红疹,严不严重?”
婢女答,“不严重,已经瞧过医生敷过药了,但夫人不想见您,说除非阿师阿昭说情,您休想再见她一面。”
司马懿气得一时语塞,一甩袖子,走了。
见不到张春华,桓子轲也告辞回府了。
夜幕降临,更漏的声音沙沙沙,司马懿久久无法入眠,闭上眼就是各种各样的场景交叠。
他忽然想起,张春华上一次严重的花粉过敏,还是二十年前,他们住在河内的时候,司马懿还没出仕,一天傍晚,忽然见到她神色疲累的回到家中,当晚就从手背到脖颈一路蔓延起大片大片的红色瘢痕。
那时他问发生了什么,张春华冷哼一声,嘴唇紧紧闭着,什么也没有回答。
睡意袭来时,那哀泣的女音又幽幽萦绕在耳边,司马懿努力听清,这次换了称呼,喊的是“春华,春华……”
女妖的长发被烧焦了,露出背部的肌肤,月色下望过去,红色疹子连成一片,看上去竟像层层叠叠紫红的鸡冠花。
司马懿惊骇不已,却全身僵硬,被困在这骇人梦境中,一动不能动,口中亦是不能言。
浓重血色从眼前泼过,伴随着凄厉的哭叫,“夫人,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求求夫人放过我——”
砰砰砰的敲门声,如擂鼓一般,惊破重重梦境,司马懿从梦魇中醒转,大口大口喘着气,对上桓子轲焦急的脸,“大人,大人,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