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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4)+番外

“樗蒲?这等市井鄙陋恶习,陛下怎会欣赏?”武司阶讶道。樗蒲即赌博,本是富贵人的乐子,时长安富庶,市井小民家有闲资,也聚集赌钱,贪图小利,常有人欲罢不能而导致家庭不睦,因此渐为大家所鄙弃。

“杨昭樗蒲,非同市井小民,只为图利。其手法精妙,颇多算计,陛下以为他必精于度支理财,所以喜爱。”

武司阶撇嘴:“子曰:宁有盗臣,而无聚敛之臣。”这句话是孔子所说,极言聚敛之害。开元天宝年间,先后有宇文融、杨慎矜,都善于聚敛财富,民为所苦。武司阶听说杨昭又是以度支取悦于皇帝,料想他若有宇文、杨二人的地位,必然也一样为害,因而这样说。

“什么盗臣?”忽有一人插进话来,打断了两人的私语,“两位是在议论朝政吗?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不但文臣,小小武将亦有参政之悟,让我好生惭愧!”

韦参军和武司阶转头去看,只见一银甲武将,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甲胄崭新,身条昂扬,相貌甚好,只是神态倨傲,面带狡黠,令人不喜。

正是新上任的金吾兵曹参军杨昭。

韦参军听他阴阳怪气,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已被他听去,哼了一声,不加理睬。他原本在朔方充役,劳苦数十年,才调回京师,升到骑曹参军之位。杨昭非真材实料,就凭卖乖讨巧,瞬时与他平起平坐,实权比他还大些,心中当然不平。

武司阶却为人谨慎,不想与这位后台颇硬的新任参军交恶,陪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事,小小武将,也希望能替陛下分忧。只不过位卑力微,也只能随口谈论几句,哪称得上议政呢。”一边说,一边捅了捅韦参军。韦参军只是不理。

“原来两位是胸有韬略,却苦于无法上达天听。不如由我托请贵妃代为引见,让二位一展抱负,如何呀?”

武司阶连忙摆手:“多谢杨参军美意,卑职随口说说罢了,哪能算什么抱负,更不敢惊动贵妃。”

“武司阶过谦了,我这般不学无行的愚钝之人,犹能得陛下爱重,有今日地位。二位才能,不比我强上百倍千倍?若陛下知晓,必能委以重任,得展长才,哪至于屈就于此,与我同列呢?”杨昭皮笑肉不笑,对武司阶说话,眼睛却瞄着韦参军。

武司阶明白他是与韦参军对上了,暗暗拉韦参军的袖子,示意他低个头,好声陪个礼也就算了。韦参军却是刚直不阿之人,才不愿向小人低头,见杨昭语气诡异,更是厌恶不已,冷哼道:“既然有自知之明,为何还在此弄乖卖丑,徒惹笑柄,真是面目可憎。”

武司阶大惊失色,不想韦参军会如此直言不讳。杨昭却面不改色,笑容愈深:“原来韦参军是不喜欢我这张脸面。参军请宽心,过不了多久,参军便不必再忍受我的可憎面目了。”

韦参军嗤道:“我身正不怕影斜,还会怕你使阴招不成。”说罢,拂袖而去。

武司阶暗叫不好,追上他低声劝道:“参军!杨昭善于迎合陛下心意,又有椒房之亲,将来必定发达。参军何必与他为敌,平白给自己找绊呢?”

韦参军道:“要我向此小人低声下气,办不到!要向他献媚取宠,你自己去罢了!”加快步子,将武司阶甩下,自己一个人走了。

还是这副牛脾气,却不知宫中不比军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武司阶无奈,回头见杨昭还站在原处,似笑非笑,面色阴郁,忙又折回去:“杨参军,韦参军他年事已高,冥顽不化,见杨参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擢升兵曹参军,位在他之上,所以心生嫌隙。参军可别与那老儿一般计较啊。”

杨昭换了脸色,拍拍武司阶肩膀,笑道:“武司阶哪里话,韦参军是前辈,资历深厚,我又岂会不知尊老敬贤,以后让着他便是。倒是武司阶你,与我年纪相若,应多共语。我新来乍到,还望司阶多多指点提携呀。”

武司阶连忙抱拳:“岂敢岂敢,应该是参军多多指点提携卑职才是。”

杨昭道:“好说好说,他日若有余力,必不忘司阶抬爱。”

武司阶脸上陪着笑,心里暗暗叫苦。这些话若被韦参军听到,必要认为他见风转舵,趋炎附势,投靠杨昭了。

这时,恰逢小兵来报道巡视时间了,杨昭便邀武司阶同去巡查,并请为他介绍禁中人事。武司阶无法拒绝,只得暗中祈求莫被熟人撞见。

两人带了一队金吾卫士兵,一路巡查而去。每到一处,杨昭若是不识,武司阶便为他解说。如此便走边说,不多时,巡至一处宫苑。

“集贤院?”杨昭念出匾额上的御笔题书,“可是集贤学士会馆?”当今皇帝重学崇文,世人对读书人都十分尊敬,能晋位集贤学士,是人人称羡的殊荣,有人说比六部侍郎更难得。杨昭却甚倨傲,只是弹了弹衣袖,以示已整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