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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3)+番外

莲静一怔,杨昭随即说道:“你也知道右相严格,锱铢必较,这回不仅和杨慎矜有交情的都进了监牢,连那史敬忠平素往来较多的官员也牵扯进来。少卿不喜结党又无亲眷,独善其身也就罢了,还要搭上无关的人么?”

莲静一急,失声道:“杨御史,凡事要有凭有据,别随便猜测揣度冤枉他人!”

杨昭见他失状,知道自己试探成真,更是恼怒:“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别人猜测揣度!”

莲静愤愤转身,坐正身子面朝车壁,再不与他说话。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前面有人喊道:“停步休整!”时值中午用饭时间,领头军官下令休息,生火做饭。

莲静遵照杨昭嘱咐,寸步不离马车,由杨昭下车去取了饭菜上来给他。莲静正吃了两口,远远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哀求:“军爷,请给我一张……”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只分辨出是史敬忠声音。

莲静顿时怒由心生,摔下筷子就要下车。杨昭阻拦,莲静怒道:“阿翁是本案重要证人,你们不好好对待,是想瞒天过海死无对证吗?杨御史要是不放心我去探望,把我双手双脚锁上镣铐便是!”不由分说跳下车去。杨昭只得跟上。

老远就看见史敬忠坐在一棵桑树下,手脚颈项上锁着铁镣,头脸用布蒙着不能视物,逢人经过便苦苦哀求。一名士兵走得近些,被他抱住双腿,连声哀求道:“军爷,请给我一张纸吧,求求你!”

那士兵被他纠缠住,挣脱不得,无可奈何道:“你别管我要了,我哪里来的纸?就算有,我也不敢违抗吉法曹的命令啊。”

史敬忠抓紧他的裤管:“那你叫吉法曹过来,就说我向他求纸。”

士兵无奈,托同伴把吉温请过来,史敬忠转而抱住他的双腿,求道:“七郎,给我纸笔罢,我一定照实陈述,穷我所知!”

吉温先是不应,史敬忠又哀求许久,才吩咐下属摘去史敬忠头上蒙布,取纸笔来给他。史敬忠立刻把纸摊在自己膝上,刷刷地书写起来。

莲静忙奔过去,只见史敬忠所写都是与杨慎矜往来、帮助他谋划恢复祖业之事,许多都是添油加醋凭空捏造。莲静握住他手不让他写下去:“阿翁,杨侍郎并无此等行径,你为何要假作证供诬陷他?”

史敬忠推开他,笔又被他抢去,哭求道:“莲静,你就给阿翁一条活路罢!”

莲静讶问:“此话怎讲?”

史敬忠道:“七郎跟我说杨慎矜已经伏首认罪了,不过缺我一句证词定案。若到前方温汤,过了时候,就算愿意招供也没有用了。此处距离温汤只有十里,时间不多,你快把纸笔还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趁莲静发愣劈手夺过毫笔,继续书写供词。

莲静大怒,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吉法曹!”

周围人等都被他这一吼吸引过来。吉温就在不远处,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回头见是莲静,脸上一阵青白。莲静大步走到吉温面前,指着他怒斥道:“吉七郎,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你幼年时多得阿翁照顾,他时常抱你玩耍,待你如同亲生,你却以怨报德!冬夜里他抱你入睡,你生病他为你奔波求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亏你还拿他教育后辈,口口声声说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与阿翁一别经年不再见,不能侍奉报答,引以为憾,原来全是惺惺作态!如今阿翁有难,你非但不帮还落井下石,恶待威逼恩将仇报,如此行径,令人不齿!”

吉温脸色难看至极,却不加辩驳。众人都道他被人当众揭穿心虚气短,吉少卿又与他同姓,说不定有什么亲缘,所以知道他底细,看来所言非虚。一时私语议论声四起。

杨昭看这情形,明白莲静与吉温有故是必然的了。莲静如此当众指责,吉温却还不言语,不知是畏他,还是……越想心头越是烦闷。

这时史敬忠已写完三张纸,跑过来递给吉温,又劝莲静道:“七郎他也是情非得已,你不要怪他了……”

“阿翁,到这时你还护着他,也不想想他刚才怎么对你!”莲静怒目瞪着吉温。

史敬忠拍拍他的肩,摇头叹气。吉温收起供状,对史敬忠拜道:“七郎多有得罪,丈人勿怪!”说罢掉头而去。

莲静气恼不过,史敬忠拉住他道:“莲静,你莫再为我抱不平了,老儿只求活命,别的都不管啦。你与七郎也相熟么?若是他因此怀恨在心,不是阿翁又连累你。”

莲静一愣,支吾道:“也算相熟……我一向敬爱他,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史敬忠叹道:“七郎为官严酷,与罗希奭并称‘罗钳吉网’,你没听说过么?他如此待我已是顾念往日情份。你既然与他相熟,该明白他的为人,还有什么好气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