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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2)+番外

莲静急忙护住史敬忠脸面,干粮也不买,病也不医了,上了马车掉头离开。史敬忠未能及时就医,这个消息后忧惧攻心,病情愈发严重。莲静只粗通医理,采些草药来医治,效果甚微。

通缉令上有书,史敬忠祖籍汴州,有可能往东边逃窜,要沿途郡县加强搜捕。汴州是去不得了,改道南行,一日后到达洛阳南一百六十里的汝州。史敬忠高烧不退,食物吃进去尽数吐出来,神志已不清醒,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莲静无法可想,冒着暴露的危险趁夜进了汝州城,寻了一家小医馆为史敬忠治病。

史敬忠服下药睡了一觉,略有好转,但身子仍然十分虚弱。莲静不顾大夫劝阻,取了几副药便着急离去。

天光渐亮,城门却未打开,门内外百姓聚集,守卫严把关卡,牌楼前戍守的官兵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通缉杨慎矜党羽的急令已下到汝州,洛阳、汝州都有人证言曾看到史敬忠出现,于是封锁城门加以搜捕。莲静若躲在城中还未必逃不过,他急于出城,正好撞上官兵,两人当即被捕。

一〇•莲刑

北风呼啸,铅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头顶。时下已是十一月中,天寒地冻,又碰上这样的天气,一场风雪眼看就要到来,避无可避了。

莲静坐在窗边,马车的颠簸让他视野晃荡,天色又阴沉,看不真切远处的景物。这一队押解钦犯回京的士兵大约有百来人,拉出数十丈长的队伍,马车在中后段,探出头去才能看到最前面骑马领头的军官。莲静倚窗坐着,看不到首尾,只在转弯的时候,前头已经转过去了,方可见前方的兵士。

最前头一群骑马的戎装将领中夹杂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影,身穿官服,是七品以下的服色,隔着阴晦的雾气,灰蒙蒙的,与周围昂藏的武官身条相比显得格外萧索落寞。莲静痴痴地遥望着,那身影渐渐与他遥远的记忆中另一个模糊的背影重叠,眼前便好似这湿冷的天候,聚拢起薄薄的雾气。

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扯下马车的帘子,将他视线隔断。神思被打断,他微恼地转过头来,瞪着近在面前的那张脸。那张脸蓄着隐忍的不悦,面颊上一块青紫瘀痕,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对视一眼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并不畏惧那眼神中的怒气,然而这怒气中蕴藏的别样意味却让他莫名地害怕退缩。

前面骑马的背影和近在眼前的怒容,一里一外,这两个人,扰乱了他的心绪。在汝州城门口若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他也许不会失了先机,落入士兵捕快的包围。

他同时看见了他们,并肩站在城楼上审视楼下拥挤的百姓;他们也同时看见了他,目光一齐向他投来。瞬间他觉得那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庞竟有着同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吉温,和杨昭,是因为他们都心狠手辣,都阴险狠厉,所以看到追捕的犯人时才会有相同表情?

他自嘲地笑,不愿去深究那复杂神情的深层意味。吉温的心思他可以想象得出,但是杨昭……

史敬忠是通缉要犯,刑具加身;莲静却并非钦犯,通缉令上没有他的名字,只能算包庇窝藏钦犯。他又还有官职在身,所以并未上枷锁,只同缉往京城候审。

其实以吉温杨昭的做派,大可把他和史敬忠一样当犯人锁起来了事。然而吉温杨昭两人对莲静的微妙态度却是说也说不清楚,士兵们不了解官场内里千丝万缕的关系,都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是给他这个太常少卿脸面。

吉温本让莲静骑马,杨昭言称莲静身怀武艺,刑不加身、自由来去恐生变数,要求和他同乘一车加以防备监视。这一路走来,莲静日日和他同处一厢,几尺见方的斗室,面对面无处可避,尴尬之余还牵挂着外头的人,又忧心史敬忠,心情当真是和这天气一样压抑憋闷。

“杨御史,天气阴沉,车厢里气闷,我开一下窗透透气也不可以么?”

杨昭沉着一张脸:“吉少卿要透气,开了窗便可,何必凑到窗前去观望?少卿如今牵涉重案,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小心提防,得罪少卿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莲静冷笑:“既然怕我逃跑,何必还要这般优待,索性锁了装进囚车,杨御史也可高枕无忧,省得如此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吉少卿说的哪里话,少卿到底还是朝廷命官,陛下一日不宣少卿有罪,少卿便还是位居下官之上的正四品太常少卿。下官怎敢以下犯上,让少卿坐囚车呢?”

莲静冷哼:“囚车虽鄙,好歹是四面通透,好过这金丝牢笼,郁抑难捱!”

杨昭掩不住怒色,冷冷道:“你是嫌这马车帘子挡风不透气,还是嫌它阻了你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