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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20)+番外

她凝眉不知所以。他许久才止住笑,指了指药箱:“没事没事,换药罢。”

她无奈地瞪他一眼,拿起大夫刚刚放在一边的药膏,又拎过药箱来翻了翻:“只敷这一种药么?有没有其它外用的解毒药?”

“这盒药膏是多种药材调配好的,只用它便可。箱子里有一个白瓷罐子,每次都是用里头的药水洗了伤口再敷药。这药不能直接涂在伤口上,需先敷一层纱布。”

“我知道,这些事我以前常做。”她先盥了手,取过那白瓷罐子,用净布蘸了药水为他清洗伤口。一下一下轻轻点拭,若即若离的清凉触觉,竟毫无不适之感。

“以前常做?你以前行过医?”

她笑道:“也不能算行医,只是经常帮人处理外伤,治病我可不会。我没学过岐黄之术,久病成医无师自通而已。”

他眉毛一挑:“久病成医?”

她洗完了伤口,放下瓷罐去拿纱布。“以前在外行走,受伤是家常便饭,医馆可不是随处都有,只能买些药带在身上,自己胡乱摆弄多了也就熟悉了。尤其到后来城池镇甸都毁了,往往几百里也看不到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来。那时我经常闯入店铺人家,随意拿别人的财物,就像山贼匪寇一般,如入无人之境,”她玩笑似的说着从前经历,笑容里却掩不住苦涩,“因为满城都没有人了。”

他这才明白她说的以前其实是以后,她还是小玉的那段时间。他轻声问:“是因为战乱?”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归根究底是因为战乱。”

他沉默片刻,才问:“玉儿,六年后究竟是何境况?”

她不答反问:“相爷,如今长安城内有多少人?”

他想了一想:“不下百万。”

“那如果长安城里一个活人也没有,只有一百万具尸体,相爷说那是什么境况?”

他微微吃惊:“安禄山竟如此凶残,将长安百万之众全部屠戮?他造反是想自己称帝,把京师屠城,他不想坐这江山了?”

她只是摇头:“安禄山没有屠城,他自己也是死于非命。”

他略有些明白。安禄山手下胡人居多,不若汉人从小受礼仪教化有三纲五常尊卑观念。安禄山自己犯上造反,便是给他下属带了个坏头,可以想见日后必是一团糟乱。他看她愁眉不展,有些后悔自己说这话题让她想起从前遭遇,便岔开话道:“玉儿,别发呆了,再不给我包上,纱布上那药膏都该结成块了。”

菡玉回过神,把药膏在纱布上涂匀了,再覆上一层,就着他臂上伤口裹住,照原来的样子用绷带一圈圈缠紧,一边缓缓道:“相爷,我今日从潼关经过,看到左骁卫大将军杜乾运……”

“被哥舒翰借故斩首,前日我就知道了。”他皱起眉,“是我一时大意,杜乾运手下一万兵力被他釜底抽薪,现在索性连杜乾运自己也送了命。”

她沉默片刻,才迟疑道:“相爷,那刺客……”

他知道她要问什么:“我仔细盘查过了,没有人指使,完全是私怨。玉儿,你可还记得吴茵儿?”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吴茵儿是她第一次刺杀安禄山失败后,被杨昭栽赃顶罪的驿馆侍女。

“这回的刺客就是吴茵儿以前的未婚夫婿。他俩虽然因为吴茵儿被安禄山霸占而退了亲,这刺客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前日我从他家附近经过,身边扈从不多,被他撞见,便趁机持刀刺了我。”

她心下愧疚,又不知该道谢还是该致歉,片刻之后方道:“这刺客也是个痴人,退了婚的女子,都九年了,还这般执念。”

他笑道:“他好歹还定过亲,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一样执念这么多年,怎没见你夸过我?”

她心里正难过,这个时候被他调笑,颇是不自在,默默地替他放下袖子来。

他又道:“我这条胳膊也算多灾多难,又是刀砍又是火烧,能留到现在还真是福大命大。”

每次受伤还都是因为她。她低声道:“是菡玉对不住相爷。”

“那你打算怎么弥补?”

菡玉一窘。他继续谑道:“你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也没什么财物可以送我,又不像杨宁有一身本事,看来除了以身相许还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菡玉双颊飞红,腾地站了起来:“相、相爷有伤在身,该好好休息保重,下官不打扰了……”转身欲走。

他追上一步,伸手拉住她:“玉儿,时候不早了。”

她回过头,他的脸背着光,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神情,只听到喑哑低沉的语声:“留下来过夜罢。”

她一怔,他的双臂便立刻环了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圈住。她张口欲言,他的脸又覆下,话未出口就叫他全封在了唇齿间。他的气息热烈而熟悉,顷刻将她缠住,无处可退。她只觉兵败如山倒,毫无抵抗之力,完全落入他掌控之中。他伸手一抄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大步向内里的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