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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111)

卫德礼不断啧啧赞叹,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洪鑫垚没什么品味,见识却有,四下里扫视一圈,得出结论:“值钱玩意儿好像不少。”指着走廊拐角处立着的渔樵耕读镂花屏风,“这东西我家有一个,大概十来万。”

方思慎过去瞅瞅,道:“光看外表不行的,要看年份。若是明清古物,肯定不止这个价钱。”

卫德礼也过来瞪大眼睛瞅:“方,你说这个是古代文物?”

方思慎道:“是不是古物,我可看不出来,不过做工确实好,材质也不错。”

洪鑫垚问:“那要是文物,值多少钱?”

“不太清楚,听说几十万到上千万都有,也要看行情。”

这时多数参观者都被吸引到屋子里去了,原来回廊左右两边厢房被隔成一间间小教室,正面大殿则改成了小礼堂,琼林弟子正在展示学业成果,或抚琴,或对弈,或书画,或诵读,所有观众都自动降低声调,但闻书声朗朗,琴音袅袅,恍若时光倒流,置身岳麓山下,白鹿洞中。

三人把回廊上的东西看了一遍,卫德礼进屋去了。方思慎在门口站站,深觉形式大于内容,还退出来,向院中扫视。洪鑫垚对小孩子的把戏也没兴趣,于是跟着他问东问西。这院子里没见过的花样确实不少,有些方思慎能叫上名来,有些连他也莫名其妙。

那么多带有传统文化符号性质的物品堆叠在有限的空间里,若说是个书院,未免过于浮华花哨,若说像个博物馆,又显得太过凌乱随意。往细节看,处处充斥着文化韵味,整体观照,却仿佛一幅忘了留白的山水画,总有种腾挪不开的逼仄之感。

方思慎站得片刻,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词:文化暴发户。

围着古树溜达一圈,信步走进通往中院的月洞门。青砖小径呈S形伸展,沿途两列修竹,取曲径通幽之意。走到当中才发现,虽然是与前院相同的四方格局,但由于花木竹石隔出了更多层次,廊上房间都因此变得隐晦私密。室内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仿佛窃窃私语。洪鑫垚自动闭嘴,扒开竹子偷看。方思慎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四面瞧瞧,并没有闲人止步的标记,也就继续往里走去。

几个人端着盖碗茶盅出了房间,站在廊下,为首那位正是文化署刘副司长。一名儒装少年正在为客人讲解,恰是梁若谷:“……除了常规陈设,寄存在书院的各类古董文物、艺术珍品,不少是白老的私人收藏,也有许多御府集团赞助基金购置的藏品,包括崔董事长的若干私人收藏。”

看见方思慎,梁若谷招呼道:“方老师,欢迎光临。累了的话请进室内喝杯茶。”

方思慎道过谢,站开两步,抬头观察廊顶柁画。他不习惯跟政府官僚离得太近,预备找机会悄悄溜走。心里分神想事,没注意原本亦步亦趋充当跟班的洪鑫垚突然从身后越过,一副十分好学的乖巧模样,削尖脑袋慢慢凑到司长身边。

刘副司长低头端详台阶旁一只形制奇特的石龟,头上长角,壳上带花,背部中间还有一条长方形凹槽。洪大少偷眼打量,断定司长大人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发问,冲梁若谷挥挥手,指指那龟:“这东西好奇怪,干什么用的?”

“啊,这个叫赑屃,相传为龙的第六子,样子像乌龟但其实不是龟,喜欢负重,一般用来驮载石碑。这一只找到的时候,石碑已经毁了,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子。赑屃是吉祥长寿的象征,据说摸它的头可以带来福气。”

有人便下台阶去摸。刘副司长看一眼洪鑫垚身上校服:“小伙子,在国一高上学呢?”

“没错,”指一下梁若谷,“我跟他是同学,都选修国学课,今天特地长见识来的。”见其他人纷纷去摸那吉祥长寿的赑屃,放低嗓音,“刘叔叔,您不认识我了?”

刘万重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我是河津洪家老四,三月‘翠微楼’跟我爸吃饭见过您。”

刘万重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笑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行,比你那土包子爸爸有出息。”

不再说什么,继续欣赏艺术文物。

范有常从后院出来,方思慎不巧恰站在他必经之道上。退一步给人让路,被对方探询的眼神一扫,也拿不准有没有认出自己,硬着头皮开口:“子恒叔,好久不见。”

子恒是范有常的字。范有常与白贻燕份属师生,实同父子。方笃之以子侄礼待白贻燕,方思慎自该以子侄礼待范有常。交往虽然淡得像白开水,论关系却理当十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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