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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如弦(2)

作者: 那一鸿 阅读记录

“黄妈,我是不是家里抱来的呀,为什么妈妈不像别的小朋友的妈妈一样喜欢我?为什么她总是喜欢打我,是不是我特别讨厌呀?”

黄妈把她的小脑袋拥入怀中,笃定地回答:“锦意,她是你妈妈,没有她就没有你,所以她再怎么犯错,你也得忍着,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知道吗?”

锦意似懂非懂抬眸望着黄妈,“那宇南哥哥呢,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是因为他是男孩子吗?”

黄妈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长大就懂了。”

那次以后,锦意再也不疑惑了,面对笑话她欺负她的大孩子,她还会勇敢地大嗓门回他们,“我不是捡来的孩子,我是徐芳清的女儿,你们要是再欺负我,妈妈会来教训你们的!”

这句话成了她最牢固的倚靠,成了世界上最安宁的港湾,可以庇护她,温暖她,无论家庭如何支离破碎,毕竟家还在那。

锦意渐渐长大,懂得的越多,就越不去计较苏平和徐芳清的种种苛待。

然而徐芳清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仅仅是一个婚姻的失败者,她有一个比寻常孩子都要早慧懂事的女儿。

她的歇斯底里在一次因跳舞引发的家庭战争中到了顶点。

锦意对命运的宽容和隐忍并未换来她想要的安宁,终于以最鲜血淋漓的方式打破了。

十年前的一天夜里,徐芳清去街道的休闲广场去跳交谊舞,那个舞伴是个不老实的,手有几次往不该放的地方探去。

广场上锻炼身体的一个邻居阿姨看见后,告诉了苏平。

苏平再沉稳,再有文人气,也按捺不住这种羞辱,拿着酒瓶子就上了街,一路把徐芳清从广场上拉回了家。

刚回到院子里,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徐芳清去抓苏平脸,苏平本就借着酒意,一个大力的推搡,徐芳清就倒了下去,额角狠狠地撞在了院中石桌的尖角上,顿时鲜血如注,沿着她鬓角碎发垂流,一滴一滴的蜿蜒而下。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苏平在惊天的变故中清醒过来,仓皇无措的嘶声呼救着,锦意听到动静只穿着单衣就匆匆走出自己的小屋,用颤微微的手推开暗黄老旧的木门。

这一瞬间,她看到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徐方清斜躺在桌角下沿,满身满脸的斑斑血迹,一双黑白分明却染上了骇人殷红的眼睛,狰狞地剜着他的父亲苏平,那个已经面色惨白唇角抽搐,浑身颤栗的男人……

那以后的片段,锦意不想再去回忆了,她只知道后来,警车呼啸着开到了家门口。

苏平的双手被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们戴上了冰凉的镣铐,左右挟制着坐进了隔着一道铁栅栏的警车里,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鸣笛声渐渐远去。

从此,她再未见过苏平。

锦意当晚赤着脚去敲隔壁黄妈家的门,一个劲地问父亲在哪,黄妈和她的儿子谢宇南走了出来,锦意抱住黄妈,“爸爸是要被判刑吗?他会不会死?”

黄妈嘴唇动了动,没有告诉她答案,只是一个劲地轻拍她的后背,怜惜地把她抱了起来,“锦意,别怕,你还有黄妈。”

高高瘦瘦的谢宇南看着她,少年用清越的声音说,“锦意,还有我。”

锦意是个聪明的孩子,苏平的结局如何,她在周围街坊鄙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得到了答案。

苏平和徐芳清在争吵中发生意外,导致了徐芳清意外死亡,被葬在了她之前工作的林场的一处丘峰上,她和她的怨怒一起化成灰烬躺在了冰冷冷的墓穴中。

苏平因意外伤害罪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去改造了,锦意的祖辈中只剩下外婆和爷爷,外婆因为女儿的溘然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人变得呆痴疯癫,被锦意小姑收容了下来。

锦意的爷爷,当时年事已高,终日在她大伯大伯母的白眼下讨生活,已是自身难保,而身边所有能依靠的亲戚都因为这等不吉之事退避三舍,那段日子,黄妈抱着锦意走遍了锦意所认识的亲戚家,那些亲戚要么哭穷找借口,要么干脆将她这样一个孤女拒于门庭之外。

锦意当时只有八岁,可是却因为这场剧变,早早的尝遍了世间冷暖,一颗稚嫩的心迅速成长。

她不再轻易掉眼泪,她小小的,单薄的身子仿佛蕴藏了无限的能量。

晚上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时候,她一个人裹在被子里,一面害怕地浑身颤抖,一面捏紧了拳头说服自己,“苏锦意,不要害怕,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至少你还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比起那些露宿街头的乞丐已经幸福多了,至少你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比起那些躺在医院里痛苦求生的病人已经幸运多了,你有住的地方,就不会冻死,你有健康的身体,就可以自己做吃的,就不会饿死,你还有黄妈,还有黄妈的儿子宇南哥哥,还有宇南哥哥的小狗黑子,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你一定要笑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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